李碌慢慢拿起枪,抬起枪口对准吴默涵。
从杜虎说话开始,吴默涵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此刻,汗从她的各个毛孔里爬出来,狠狠地把衣服抓在身上。
突然李碌转过枪口,对准杜虎,而杜虎也早有防备,一掌拍掉了枪,和李碌扭打在一起。吴默涵也一下松下了气,面如死灰地瘫软地靠在墙上。
李碌本来身上就有伤,很快败下阵来,被杜虎熊掌般的拳头打得口鼻窜血,脑袋耳朵嗡嗡响。
半天,吴默涵终于费力地说出一声:“别打了……”
杜虎看李碌不再挣扎,便停下了拳头,拎起李碌的前领,靠在后面的柱子上,又把枪上了膛塞在他满是血的手里,哼一声:“打!打着了,你就能活,打不着,就一起死!”
吴默涵终于支撑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掉。
李碌缓慢又艰难地举起枪,用还能看到的那只眼睛瞄准了吴默涵。
一声枪响,吴默涵的胸膛一侧登时红了一片,眼里的绝望和惊愕还没有散尽,便缓缓倒在了地上。
李碌的手无力地摔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缓缓看向了杜虎,用那只还能看见的眼睛盯着杜虎一动不动,咧开了满是血的嘴。
“满意了?”
内间的人听到枪声跑了出来。
“杜虎!”李慷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走过来,看到地上的血和吴默涵,吼道:“谁让你杀她的!”
杜虎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杀的。”
“你!你在我想杀了你之前给我滚出去!”李慷青筋暴起,此时丁山也跟来了,“你和杜虎先走,不用管我。”
杜虎不敢再多说话,边往丁山的方向去边说了一句:“那您小心一点……”
门关上以后,李慷一步步走到李碌不远处,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李碌气只剩一半,还是轻蔑地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慷少爷啊!”
“杜虎这么做不是我的意思。”
李碌鼻子里哼出一声,“收起来吧,这里没别人,用不着做给谁看。”
李慷有点自责地看了一眼吴默涵,血没有流到地上,但是还是沾湿了衣服。
“李碌,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恨楠姐?”
“恨楠姐?” 李碌苦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恨她?你怕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她回来吧?这你都想不明白,真是白长了个聪明脑袋。她是长女,回来就要管家了,她就要夺走这一切了,我的地位,我的生活就统统不属于我了!李慷,你大概想不到,我就是非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吧?”李碌眯上眼,笑出了气音。
李慷不说话,也不动,只听他讲。
“我本来就没什么能耐,不会说话也不会做生意,只想着当个公子哥,每天打打架喝喝酒混个日子,什么都不用管。但谁叫我一下生就是长位的亲弟弟?” 李碌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李尚李楠有的东西,你跟我都没有,你看不见,我看得见。”
李碌模糊的眼前浮现了父亲和母亲抱着李尚,其乐融融的画面。他暗暗攥紧了拳,明明和李尚是亲生兄弟,只差了三年,但中间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我那年手被炸伤时候,他们第一次忽视了李尚,要喝水母亲都没有管,那时候我才知道,李尚那个胆小如鼠的怂包,过得是他妈的什么天皇老子的日子……”切肤的痛恨和他死的解恨,盘根错节地地浮在他半眯的一只眼和满是血的嘴角上。
李慷从前只以为李碌是暴戾,从未认为是嫉妒心极强再加上太多的忽视,李碌在李尚被忽视时候那么微小的细节都记得。李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半晌,才出了声。
“可李楠,不是李尚……”
“她当然不是李尚,起码不是个会被行刑现场吓哭的孬种!”李碌闭上眼嘲讽道,“但她是长女,有她在李家一天,我就永远不是继承人,她回来,我也就不是继承人了,你明不明白?”
“所以,”李慷平静地说道,“你只是想做继承人。”
李碌冷笑一声,“什么狗屁的继承人,我他妈只想醉生梦死,但只有继承人才有这个资格……”
“你凭什么觉得,”李慷打断了他,“继承人可以醉生梦死?”
李碌笑出声来,被血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肺和肋骨疼得无法呼吸,缓了缓,说道:“不是继承人,我就只能跟沈敬湖过,只能听着二叔对你那些狗屁训话,一辈子捡点继承人吃剩的汤汤水水,你吃得下,我吃不下!”
“可既然你做了继承人,享受了好处,也该担起责任。”
“李慷,你用不着跟我讲这些,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来干什么的,所以这些话,你自己懂就够了,反正我一死,你就是继承人,该怎么当大先生,你明白就行了,我不想听。”
李慷哭笑不得,“你觉得我是来杀你的?为了当继承人?”
“想杀我也不丢人。如果我今天活着出了这个房间,你知道,你活不长的。是为你自己,还是为楠姐,你都不会让我活的。”
李碌咧开血口笑笑,继而缓慢地拿起枪,对准自己的下颌,扣动了扳机,但只是空响了一声。
李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李碌嘲讽地笑了一下自己,扔远了空枪,费力地摸出自己腰间的枪,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上膛。
“真他妈丢人……”
李慷慢慢地走过去,帮他拉上了枪膛。
“咔哒”一声,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格外响。
李碌用一只眼看了看他,不知道是鼻子太疼还是眼睛太酸,他的视线更模糊了一些。
“李慷,虽然我看不起你,但是,做大先生,你比我强。”
李碌张开嘴,枪管对准了上牙堂。
枪声淹没在雨声里。
第21章
黎曙回到了厢房,程煜正在那里等着。
“李碌没来?”
程煜笑着摇摇头。
“李慷呢?走了?”
“嗯,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黎曙这才放松下来,坐下来,说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回家了吧。”
“黎夫人!”
话音未落,李慷拎着一个油纸包,一身水地出现在厢房门口。
黎曙起身接过油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李慷笑着拨了拨沾了些水的头发,说道:“和记的枣糕,听程先生说您这几天胃口不好,想吃这个。”
黎曙有些警惕地笑了笑,把油纸包收下递给程煜,问道:“你下这么大的雨跑出去,就是为了买枣糕?”
李慷低头笑着说:“自打您回来上海,我就一直想着送些什么东西来,但黎宅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稀罕物件,就一直耽搁了。也是偶然听程先生说起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想吃和记的枣糕,看天色还早,就去看了看。”
黎曙笑了笑,说道:“你费心了!”
晚上,黎曙坐在书房里,桌上原封不动地摆着那几块枣糕。
程煜推门进来,后面跟着郭六。
黎曙问道:“李慷白天到底去了哪里?”
“去了北郊的旧教堂。”
黎曙皱皱眉,“所以,李碌是他杀的。”
“是。我看见他的人分了两路,一路去了李家报信,一路回了城里。”
“是去买枣糕了,”黎曙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哎。”郭六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黎曙抬起眼看着程煜,问道:“你让他去的?”
程煜笑笑,坐在她旁边,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你告诉我,”黎曙下巴指了指油纸包里的枣糕,“他不知道我不吃甜的,怎么会想吃枣糕?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让他借买枣糕的由头出去杀了李碌?”
“我就吹了吹耳边风,”程煜笑着,掰了一块枣糕放在嘴里,“再说,这也是李慷的心意嘛!”
黎曙无可奈何地笑笑,“那吴默涵呢?”
“没死,子弹没碰着大内脏,还在医院里昏迷着。李碌浑身上下都是伤,没有脑袋上那枪也等不到人来救了。”
黎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以后二太太怎么办……”
李宅里,几个丫头婆子在李碌房里给他清洗更衣,二太太在门外哭喊着要进去,几个家丁都拉不住,摔倒了滚一身水继续爬起来冲。李恭站在不远处,紧锁着眉,一言不发。
李牧和陆宁边拉住二太太边大声喊:“二太太,您别急,就快好了!”
李孔此时也带着三老太太和孩子们从竹园赶来。
李碌的儿子李庸赶紧走上前来蹲在二太太面前,拉住了她的手。二太太也喊累了,看到了李庸,终于安静下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不住地抽泣,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几层家丁密密地围在李碌房前,却只能听见二太太一个人抽泣的声音。
李慷站在李恭旁边,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二太太啜泣的声音也没能让他有半点心软。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终于开了,郑妈从走出来,慢慢地说:“好了,二太太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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