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个突如其来的词语出现在了脑海里。将整个概念贯通。这一发现比眼前校园的美景更佳令人兴奋,梁霄正准备低头继续看书,却被眼前正要苏醒的人吸引了目光。
坐在梁霄对面的人,忽然间坐起了身。
是他。
那个说‘以你为,我要自杀?’的人。
方才用“忽然”这个词恐怕用得不恰当。因为事实上,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虽然已经坐起身,但灵魂似乎还没有苏醒。半眯着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桌面的某处,直到他皱起了眉头,不断用左手去按摩右手的整个手臂,他的灵魂才刚刚苏醒。
很显然,他的手因为枕在头下被压麻了。
发麻的根本原因就是血液的循环受阻,细胞供氧不足,一但血液回流,会出现部分神精发麻。
造成这种症状的原由除了某些循环性障碍疾病外, 还有可能是缺乏维生素C。
梁霄想告诉他,缓解神经发麻的最好方法是等其自然恢复。而他显然也不想加剧这种不愉快的体验。索性不再管僵硬的右手,他的左手有了一个新的工作,那就是整理仪容。
将手机竖起,将暗着的屏幕当做镜子。
在梁霄看来,已经非常整齐的发型被他一丝丝来回拨弄。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分别,他还在“精益求精”地整理着。
小仓鼠......
梁霄想起小的时候,自己曾经养过一只小仓鼠,那是梁霄唯一养过的宠物。印象中最深刻的除了小仓鼠对滚轮的热衷之外,就是它反复整理毛发的样子。
一天里,它总爱用小爪子来来回回地“梳头”。虽然根本没有区别,却乐此不疲。
和他,一样。
但将这个人同小仓鼠联系在一起,梁霄自己都觉得有些反差。即便此刻他的灵魂尚未完全苏醒,他的气质也与那种呆萌可爱的物种毫无关系。
梁霄忽然想起了那个月夜下的冷凛微笑。
或许是叶瑞忻的手不再麻了,又或许是他真的睡醒了。
但当他意识到有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了小仓鼠。但被人见到自己在图书馆睡觉睡到手麻,对着手机整理头发,已经够让叶瑞忻尴尬。
他看着梁霄,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却在刚要开口说话之际,被梁霄示意禁言。
只见梁霄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刚准备好的反驳被无声地打败,让叶瑞忻输得哑口无言。
梁霄低头拿起他桌上的钢笔,打开笔帽,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开始写字。
古板而奇怪的人。
叶瑞忻不悦地对梁霄进行着定义。很快,古板而奇怪的人将本子递了过来。未干透的蓝黑色墨水在台灯下折射着微微的光芒,纸上写道:
梁霄. HMS
嗯,这个奇怪的人叫梁霄。看完,叶瑞忻按下宝珠笔的弹簧,写下:
葉瑞忻 HBS
[注:HMS为医学院缩写,HBS为商学院缩写。]
梁霄看着笔记本上的中文,是繁体。
‘香港人?’
‘是。你呢?’
‘杭州’
书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人在字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默念着,像是一种独白。这些不被听见的字节,被笔尖落在纸上,带着书写者的温度。
文化差异让这场相识变得更加生动。两个人写的同一个字,却用着不同的书写方式。无碍阅读,却又非常陌生。
与台湾人不同的是,香港人将粤语延伸到了所有角落。即使是报纸上的文字,地铁的标题,都是用粤语的语法去表达。为了梁霄可以看懂,叶瑞忻在书写的时候,需要现在大脑里自我翻译,然后用普通话的语法写下来。
繁多的比划和不熟悉的语法让叶瑞忻得有些慢。梁霄就简单得多,他寥寥几笔就可以将同样的一个字写完。很快就让又本子又回到了叶瑞忻的手里。
这样细微的差别让梁霄在这场相识里更具优势。
在每次余出的十几秒里,他可以气定神闲地选择是低头看几个不懂的西语,或是去捕捉叶瑞忻脸上流露的表情。
那张因为思考而变得温润的脸庞,与月色下的锋芒截然不同。在此刻在图书馆温暖的灯光下,呈现着的是一种生动而有趣的感觉。
温润,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叶瑞忻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动的处境,抬眼看了看梁霄,然后写了一句话递了过去。
It's fair now.
[现在公平了。]
Yes.
[是的。]
文字的统一,算是一种握手言和。
到了午餐的时间,梁霄“询问”叶瑞忻是否一起去食堂吃饭。叶瑞忻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收起笔芯起身穿外套。
他带的东西不多,手里只有下一堂课的课本和一支宝珠笔。
这次的差异,多出的时间不止几十秒。
叶瑞忻可以选择转身看看一旁书架上是否有他有兴趣的书。或者,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梁霄将桌面上厚重的字典和一大堆资料收拾整齐,并且合理地拿在手里。
他自然报复性地选择了后者。
“我想食spaghetti.”
[spaghetti,意大利面]
在踏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叶瑞忻说道。
在透明的温室被掀开的霎那,他的声音随着室外的空气传入梁霄的耳朵。时间的恰好,带着一种仪式感。
这是一个决定,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完全符合那个他给梁霄脑海里对他深刻的第一印象。
他们就像老友一样走在学校的路上,然后去食堂吃午餐。之后,各自去上下午的第一堂课。
没有从陌生人过渡的生疏感,也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直到下一个单周的哲学课上,他们才再次相遇。
梁霄看着叶瑞忻踏着阶梯慢慢走来,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晚上食什么?”叶瑞忻问。
梁霄会与叶瑞忻成为朋友,这多少让梁霄的同学有些意外。
叶瑞忻耀眼夺目,梁霄低调严谨。很难想象他们有任何交集。在旁人眼里,优雅得体,矜贵多才。但在梁霄的眼里,他几乎是由缺点组成的。
趾高气扬的语气,咄咄逼人。说话从来一针见血,不顾他人感受。他对陌生人维持着微笑却从不亲近,那是他对不屑同“愚蠢”的人交往的掩饰,掩盖他优雅外表下的极端自负。就连对自己的打扰,在他看来也是一种如同救世主眷顾的恩赐。
如此形容一个人,大概不会给人留下难相处。奇怪的是,叶瑞忻并没有令梁霄讨厌。甚至并不抱怨地在书房的沙发上睡了一个学年。直到第二年的暑假,叶瑞忻提早了两周回来。
“梁霄,我建议动用帮补资金来改善你的居住环境。将这个公寓重新装装修。我已经在隔壁街的酒店定了两个礼拜的房间,这是你的房卡。你可以拿一些重要物品,其他的我会帮你打包送去酒店。下午一点,你不要出门。”叶瑞忻将房卡递给梁霄,继续道,“还有,你有什么不钟意的颜色,可以现在话我知。”
梁霄拿起房卡看了看,说道:
“粉红色。”
“……你觉得我会把家油成粉红色?”叶瑞忻不可置信地看着梁霄。
“母鸡。”梁霄耸耸肩,说道。
[母鸡,类似于粤语“唔知”的发音。]
这一年,叶瑞忻的普通话和梁霄的广东话都有所提高。
梁霄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带了今晚呀用的东西和一些书。反正叶瑞忻说第二天其他东西会送过来,以他的对事物的要求不会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梁霄的行李准时在第二天被搬家公司送来。所有的纸箱外都有清晰的标示,里面的物品分门别类地套在防尘袋内归放好,整整齐齐。
叶瑞忻的房间就在隔壁,但他忙着挑选家具,而且没有再让梁霄做出任何一个选择。之后的一个礼拜,叶瑞忻几乎没有出现过,没有了已经习惯了的打扰,梁霄提早完成了学习计划。
视线离开了书本,梁霄这才发现酒店的房间单调到枯燥。他索性拿着书走进家对面的咖啡厅,点杯红茶坐在落地窗旁。虽然这个位置在夏天会有些热,但刚好对着到家里的窗户。
梁霄喝着茶看了几章节,在远眺休息一下的间隙里叶瑞忻忽然出现在窗前。他指挥着工人安装家具,调整着每一寸的位置。
梁霄拿起电话拨通了叶瑞忻的号码,看着叶瑞忻接起电话,梁霄说到:“你不该拉小提琴,应该拿一根白色指挥棒。”
电话那头轻笑起来,问道:
“你在哪里?”
“你往右转。”
马路不算很宽,午后的斜阳将斑驳的树影照在公寓的墙上让斑驳摇曳生辉。夏日的耀眼与生机仿佛随着他推窗而开,左耳是咖啡厅轻柔的音乐,右耳是叶瑞忻悦耳的轻音。
梁霄再次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叶瑞忻已经从一个客人变成了半个主人。当初的单人公寓被彻底改造,更加适合两个人共住。
听到开门声,叶瑞忻从原来的主卧里走了出来。拖着梁霄参观新居。主卧自然被叶瑞忻占了,梁霄的书房成了一间真正的卧室。
叶瑞忻洋洋得意地介绍着每一个精心设计的细节部分,抑扬顿挫的声调,配合着且当好处的肢体动作极具感染力。
梁霄知道叶瑞忻还在读法律,准备去考香港的律师执照。虽然他现在说的是港普,因为语言的不流利多少对他流畅的表述有些影响。却不难想象着他穿着律师袍,带着白色假发辩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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