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徵羽予绯
2019年2月13日
《从前以后》
From the begin to the end.
雨声随着门的开启占据了听觉的所有,不断充斥着叶瑞忻的耳膜。
一望无际的阴雨如此辽阔,喧嚣而宁静。冲刷着眼所能及的一切,将人骤显得渺小。
自动雨伞的开合声在叶瑞忻的身后响起,间断了骤雨的节奏。
刘管家在雨中替叶瑞忻举着伞。大雨在四周不断落下又溅起。好在无风,伞下还可以勉强躲避。
大雨笼罩的灰色里,叶瑞忻穿的白色显得十分醒目。他慢慢走出院子,背影笔挺纤瘦。仔细看去会发现他脚步与一般人有些不同,却分辨不出是轻是重。
走到车前,叶瑞忻停了下来。他仰起头,凝视着这篇阴霾的天空。
多久没有这样站在雨里?过去的一切都如同上一场骤雨一样久远。
“梁先生,入秋了天凉。上车吧。”刘管家说道。
梁先生……
陌生的口音,还未彻底习惯的称呼。
叶瑞忻将思绪从雨中拉回。躬身上车的霎那,腰间传来的疼痛瞬间在整个背部拉扯。也就是这一个短暂的停顿,叶瑞忻看到了站在雨中的亚裔少年。
“他是谁?”
刘管家顺着叶瑞忻的目光望了过去,答道:
“您先上车,我去问问。”
密封的车里将雨声隔绝在外,只有雨刮器划过的瞬间,叶瑞忻才看得清那个孩子。
这样的大雨,即使屋檐下也难幸免。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不断往下滴着水。
湿漉漉的小孩,他同这个世界一样,干干净净。
刘管家没有直接上前询问,而是回到孤儿院里向院方打听。
这个孤儿院是叶瑞忻上个月刚刚资助的。原本的资助方是因为资金问题无法继续扶持下去。在偶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叶瑞忻便以个人名义资助了孤儿院。
没过多久刘管家就回到了车里,坐在副驾驶的转身道:
“先生,这个孩子叫夏泱,也是华人。上个月刚满16岁,按照规定已经离开孤儿院了。听说他经常回来但从不进门。院里的人也不清楚为什么。”
叶瑞忻又看了夏泱一眼,说道:
“开车。”
车慢驶在空旷的路上,这里的一切都与香港截然不同。寒冷的冬季,宽阔的公路,稀疏的人影,缓慢的脚步。
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叶瑞忻,这不是他融入血骨的香港。
叶瑞忻住的地方离孤儿院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车程,站在书房的窗前就可以看到孤儿院的正面。只是以前可以用走就能到的地方,现在对叶瑞忻来说变成了无比漫长的距离。尤其是在这样潮湿阴冷的天气。
车停在了家门口,僵直的腰拉扯着叶瑞忻整条左腿的神经,多得刘管家及时的搀扶才让叶瑞忻可以借力下车。
“饭后叫按摩师来家里吧?”刘管家说道。
眼前几十尺的距离因一步一顿而显得无比漫长。叶瑞忻看着放慢脚步等着自己的刘管家,说道:
“刘叔,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脚步快过你?”话里带着笑意。
走到屋檐下,刘管家把湿了的雨伞递给了佣人,接过拐杖递给叶瑞忻。见叶瑞忻撑着拐杖站稳了刘管家才退到了一旁。
“您腰受过外伤,又碰上阴雨天。这要是天气好,您也用不着这个。”
闻言叶瑞忻点了点头,笑容还他的面上却不在眼里。走到沙发前,叶瑞忻将拐杖放到了一旁慢慢坐下。佣人很快泡了杯热茶送来。
汀布拉茶,锡兰红茶的一种。较少的涩味,略带花香。
“这是下个月的菜单,您看下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
听着这句话,叶瑞忻才意识到又到了月末。
刘管家在一旁等着叶瑞忻看完,每次叶瑞忻都会仔细地看完营养师拟定的菜单,但从未提过修改意见。逐行看至最后一页,叶瑞忻向往常一样将菜谱摆回茶几。
“就这样。”
“好。”
接过菜单,刘管家察觉到叶瑞忻的神情有些异样。对于叶瑞忻这样的状态刘管家已经非常熟悉,他很快把药箱取来摆在茶几上,随后便离开了客厅。
差不多是晚餐的时候,刘管家刚到走廊就看到佣人端着餐盘正要进去。刘管家伸手拦了一下,说道:
“先生现在有事,你先把菜温着。”
刘管家口中的“有事”是这个宅子里最平常不过的秘密。但即使众人皆知,刘管家依然规避佣人见到这样的画面。
腰部的酸痛感很快就被另一种煎熬掩盖,叶瑞忻控制着不住颤抖的手用力打开药箱。白色粉末被快速混入生理盐水中,扎入静脉。
针筒刺破皮肤的疼痛早已经感受不到,卷起的袖口让针口暴露在眼前,那些暗红色的针眼在叶瑞忻苍白的肌肤上有些刺目。
液体随着推送进入血液,注射完的针筒被无力丢弃在了一旁。叶瑞忻闭上眼睛急促地呼吸。整个人犹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瘫软在沙发上。
由骨髓蔓延开的,犹如被千万蝼蚁啃咬的疼痛感很快随着注射退去。极端痛苦后的解脱伴随着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感侵袭而来。
半梦半醒之间,流光交错眼前。
色彩斑斓的花丛中,一个小女儿在眼前奔跑。纯净的笑声萦绕耳畔,叶瑞忻的目光不断追随着女孩,片刻都不愿遗漏。
不远处,叶瑞忻见到了水鬼。
水鬼出现在女孩的前方,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女孩笑着扑向他的怀抱,然后被轻轻抱起。在水鬼的怀里玩着他没剃干净的胡子。
忽然感觉到肩膀被揽过,叶瑞忻侧头看去,是黎烬。
黎烬正低头对着自己微笑,眼睛弯成一道桥。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成港城通往半山的自动升降梯。升降梯匀速的向上攀升。黎烬声音就在耳后,叶瑞忻几乎感觉得到因他的呼吸而流动的空气。电梯的惯性让人向后倾斜,但黎烬就在身后咫尺的距离。因为他在,所以叶瑞忻安然地从不怕骤停。
自动扶梯与一旁在阶梯下行的路人交错而过。彼此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题,伴随着升降梯不急不缓地倾斜向前,漫长得好似没有终点。
虚无的幻境在叶瑞忻的脑海里交织,真实得触手可及。
叶瑞忻整个人仿若置身在飘渺的云端,身体轻如羽翼,暖流萦绕周围,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细胞都变得充盈而自由。
脱离现世的快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却终究会过去。
冰凉的空气传入鼻尖,周身的温热与安逸如同被光明驱赶的暗影,仓皇而逃,急急败退。
大脑再次恢复清醒,叶瑞忻慢慢睁开眼。
昏暗的客厅还没有开灯,院子里的路灯将沙发前的落地玻璃照耀得如同镜子一般。
叶瑞忻看着玻璃上映射出的自己,无比清晰。
因为冷汗而湿透的白色衬衣将清瘦面孔衬托得更加颓然,苍白得毫无生气,可如此面孔却依旧微笑着。
其实无需望见,叶瑞忻也感觉得到自己的笑意。伸手抚摸着扬起的嘴角,叶瑞忻木然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活着……我还活着。
待到虚无的感觉逐渐消失。叶瑞忻披上披肩走出客厅。刘管家立刻让佣人准备,八人座的圆桌上很快就摆上了五菜一汤。
叶瑞忻会先喝一碗汤,然后每样菜都尝一些就算吃完一餐饭。
按摩师如约来了家里,但按摩有时候并没有让腰痛有所缓解。一旦停止了按摩酸痛就会逐渐恢复。那种酸痛贯穿全身,犹如被拦腰斩断一般。这样的疼痛令人坐立难安,根本无法躺下休息。
每个腰痛的夜晚,叶瑞忻都会在窗前站上一整夜。他身旁有一盏不算太亮的台灯,陪他一起守着窗前一成不变的街景。整夜的煎熬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痛苦。至少对叶瑞忻来说只是换一个方式消耗时间而已。
他一个人凝望漆黑的夜,等待大地的光彩重生。
第二天早晨,刘管家按时端着咖啡走进叶瑞忻的房间。看见叶瑞忻站在窗前,刘管家知道先生又痛了一整夜。疾病折磨着年轻人所带给旁观者的共情,老人家不免又些难过。
“您又站了一宿?”
动了动站得僵直的身体,叶瑞忻说道:“天晴了,好很多。”
“要不今天别去院里了,您吃过早饭后补个觉?”
叶瑞忻摇了摇头。
“不用,照旧。”
跟了叶瑞忻也有几个月的时间。刘管家对叶瑞忻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已经非常熟悉,但这与刘管家多年的职业素养几乎无关。因为叶瑞忻的生活几乎可以用“一成不变”四个字来概括。只需要跟着他一周,便会发现每天都是在不断地重复前一日。
而梁先生这个人……刘管家却很难去形容。
梁先生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他从来没有客人来访,也很少外出。为人礼貌客气,这一年多来从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除此之外,梁先生对衣食住行有着很高的标准,但那种标准并不是一种享受或者对生活的热忱,更像一个冰冷的枷锁。像有着什么理由,驱使着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样的生活方式,即不像继承家业的公子,也不像白手起家的商人。
或者说,刘管家根本想象不到为什么有人如此“独自”生活。
直到资助了这家孤儿院,在他偶尔给孩子上课的时候,刘管家才在梁先生的身上看到了些许的变化。虽然极其细微,却是这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中泛起的唯一波动。
初秋的室内被太阳照得暖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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