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看着叶瑞忻,微微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个字节。倒是叶瑞忻转身同刘管家交代了一句之后,直接走到了梁霄的面前。
“不请我喝咖啡吗?”
还不等梁霄回答,叶瑞忻就朝着门口走着。梁霄看着他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走过,竟有片刻觉得虚幻到不真实。
慢步跟在叶瑞忻的身旁,梁霄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由于左脚的无力,显得微微有些不稳。
医院旁边就有家连锁咖啡厅,叶瑞忻直接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梁霄拿着咖啡过来。
不多久,桌上就多了两个纸杯。
超大杯的拿铁将对面的小杯红茶对比得很有些可爱。梁霄拿起纸杯喝了一口,小纸杯在他干燥而修长的手里显得更小。
叶瑞忻倒没有马上喝咖啡,他从来不喜欢很烫的东西。总是双手捂着温热的杯子,搓动着暖手。直到不觉得滚烫了才会拿起纸杯。
一切都像读书时候一样。
“你一个学西医的,来中医院干嘛?”
先开口的还是叶瑞忻。
“找我以前的同事。”
梁霄看着叶瑞忻,他的若无其事让梁霄非常不快。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他不巧遇到的熟人,出于礼貌地随意寒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霄的话,突然落入这间弥漫着咖啡香的安静咖啡店里。略带冰冷的沉重语调和耳边轻快的音乐格格不入。仿佛在提醒着叶瑞忻,这并不是十年前。
“半年前。”
对于梁霄不算礼貌的口气,叶瑞忻并不在意。他知道梁霄问的不只是时间。梁霄想知道自己发生的事情,但他不应该知道了吗?
他们彼此太过了解,应该说叶瑞忻更了解梁霄。因为梁霄和自己不一样,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从医院到这里,梁霄一直板着面孔直视着自己,像是想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沉默,皱着的眉头,拨动纸杯的手,都是梁霄生气时候的标准动作。以这样一个方式得知好友还健在,他是该生气。
叶瑞忻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甜。梁霄还记得自己要半糖。
拿铁第一口总会带着奶泡细腻的口感。软软地在口里蔓延,还尝不到咖啡的味苦。
叶瑞忻缓缓抬眼,望着梁霄的眼睛说道:
“我的事,你知道了吧。”
这是一句陈述句,本不该有否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
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情绪波动,叶瑞忻微微有些差异。他放下咖啡杯,带着未染入眼里的笑意。
“不知道也好。”
“你腰怎么了?”梁霄又问。
“受了点伤。”
“什么时候伤的?”
“九个月前。”
机械性的问答持续了一杯咖啡的时间。叶瑞忻对梁霄此刻的感觉感同身受,他非常理解梁霄。所以会愿意回答着一些梁霄想知道的东西。受的伤,如今的生活,叶瑞忻都如实相告。
但梁霄自始至终没有问及港城,只字未提。
“我的咖啡喝完了。”
干净利落的一个收尾,宣告这次谈话应当结束。
在叶瑞忻说这句话的时候,梁霄第一次在他身上找到他当年的影子。梁霄忍不住盯着叶瑞忻的眼睛多望了几秒,想要寻获更多。
对于梁霄的凝视,叶瑞忻也不躲闪。四目相对,却算不上交流。
“我送你回去。”梁霄最终放弃了。
“不用,我的车就在外面。”
梁霄没有再坚持,所有复杂的思绪在叶瑞忻离开之后倾斜下来。所有的回忆如决堤般涌入梁霄的脑海,争先恐后,汹涌而入。然后相互冲击,碰撞,无法遏制。
对于梁霄来说,考入H大的医学院并不是一件太意外的事。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人生规划中的一部分。
和叶瑞忻相比,梁霄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是大学同学,青马竹马。两人在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不久就有了梁霄的哥哥梁修。
梁修大些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有机会去美国,二人把梁修交给老人照顾,一同去了美国。父亲工作,母亲进修。在这个过程中有了梁霄。由于两人都在事业的拼搏期并没有时间照顾,梁霄一岁多的时候就被送回了国。和哥哥一起由四位老人照顾。
后来父母的事业稳定后决定留在移民美国,那个时候梁霄快上初中,梁修大一。最终梁修决定留在国内,梁霄和父母一同去了美国。
所以,在这个东方思维为主导的家庭里。梁霄要离开家的前一天,必须会有一个正式的,父子间的谈话。
梁霄没有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医科毕业要比其他学科多好几年,让他有一个健康舒适的学习环境,家人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一间单人公寓。
安顿好了所有的行李的已经是晚上,第二天开始报道,梁霄决定晚上先去学校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也正是那一天,梁霄第一次见到叶瑞忻。
那是一个雨后的夜晚,月光下的空气还留有潮湿的气味。清风从他身上捎来冷凛的金属香息。
叶瑞忻笔直地站在路灯旁石桥的扶手上,高高在上。用小提琴演奏着《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Danger,是浮现梁霄脑海里的,对叶瑞忻的第一印象。
[注:一步之遥(西班牙语:Por una Cabeza)是一首著名的西班牙语探戈歌曲,提琴曲,中文翻译名为《一步之遥》,1935年由阿根廷歌手卡洛斯·葛戴尔作曲,亚法多·勒佩拉作词完成,后成为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经典的舞曲片段的音乐。]
“The river is very deep here.”
看着叶瑞忻的背影,梁霄说道。等了两秒,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梁霄用中文说了一遍:“河水很深。”
琴弓慢慢离开琴弦,桥上的人慢慢转过身。路灯照耀在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一丝轻笑。
“你以为,我要自杀?”
叶瑞忻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虐,他觉得这个提醒非常多余。但梁霄并没有深究其中含义的打算。
“刚下过雨。”
说完,梁霄并没有等叶瑞忻回答就离开了。他无所谓叶瑞忻是不是会小心,也不在乎他接下去会说什么。
梁霄会开口提醒,与眼前这个人笔挺的背脊,悠扬的琴身,甚至凛然的香气都毫无关系。
这个善意的提醒出于梁霄的公众责任感。下过雨的石桥容易有打滑的危险。这就和提醒一个老妇人路滑,帮一个孩子挡一下他推不动的拉门,给一个孕妇让座,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是一种由教养逐渐转化为本能的行为。
走过石桥,梁霄再也没有想起过叶瑞忻。新的环境,新的目标占据着梁霄的生活,那个晚上的叶瑞忻即使耀眼,也只如彗星划过天际一般,并没有在梁霄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但第二次的相遇,梁霄会再次认出叶瑞忻,与那一晚的细枝末节或许都有些关联。
太多偶然的东西,构成了必然的相遇。如果那晚的路灯再明亮些,扶手低二十公分,又或者,那不是石桥。一切都会不同。
这样的相遇,大概可以比喻成宿命。
米兰昆德拉曾经写道过:一个简单比喻,便可从中产生爱情。可梁霄是一个“感性”的绝缘体。他的大脑中没有比喻萌生的空间。
在新学期第一节哲学课的课堂上,梁霄认出了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叶瑞忻。在彼此极其短暂的对视里,他确定叶瑞忻也认得自己。
只够梁霄接收到这一个信息,哲学课便开始了。
听课时心无旁骛,也是一种习惯。
匆匆一眼,别无交集。
直到,下一个比喻的悄然滋生。
大学的生活充实而简单,由于梁霄并不住在宿舍里,也不喜欢参与太多的社交聚会。所以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独来独往。闲暇时间,基本由公寓与图书馆两点一线组成。
图书馆,是世界上最适合独处的地方。就是一个人即使拥有最契合的灵魂的陪伴,也无法在此占得独处的占上风。
这里的静谧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比最珍贵的藏书更令人神往。
因为这种静谧的存在,哪怕是带着泥土的鞋底也会在此变得小心翼翼,不自觉地加入守护者的行列。去呵护,去遵从。
语言成了摆设,这一人类最与众不同的才能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无声的透明温室,永远带着温暖阳光的恰好慰藉,抹去了总伴随着孤独存在的怅然。
每个灵魂,都可以在这里踏着轻松的脚步,随心而往。
这便是缘由,让独处变得可爱的缘由。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梁霄和往常一样独自走在图书馆里。
今天的书多过往日。除了下一堂课的课本之外,还有刚从书架上找到的参考资料,以及一本西英字典。
梁霄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空位。即使今天的图书馆是每周学生最多的时候。正在寻觅张望之际,一旁的座位有人起身离开。
梁霄便在那个位置坐下,开始查阅文献。
逐句翻译的阅读难度很大,也更费神。暖光阅读灯虽然起到了化解的作用,但在一刻不停地看了几个小时后之后,梁霄还是不得不抬起头。让有些酸涩的眼睛和大脑休息片刻。
图书馆的落地玻璃足有三层楼的高度,设计者的用心让人可以在抬头的时间迅速解开书本偶尔的束缚,豁然开朗。
梁霄透过玻璃窗望着远处,在脑海里整理着稍有眉目的资料。
几个拗口的翻译一直让梁霄无法理解,他尝试体会其中不同的意思。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中浮现,然后又被一一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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