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 (Ashitaka)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Ashitaka
- 入库:04.10
何其芳觉得他一定在生气,也涨红脸,抽开脚蹬他,总之我父亲肯定能回去的!你不要追着我杠!柳瀚海照旧连连问,你傻?这么些年谁来了回去了?你爸不是臭老九么?不是在北京被揪过政治“辫子”的么?你家已经一没遮二没挡了,谁会让他回去?做春秋梦呢?何其芳手微微震颤,睁眼瞪他,又一下就哭了。
柳瀚海倏然单膝跪倒,捧住她脸,不忍怜惜道:对不起,别哭,其芳,芳芳,这里有我,有什么不好呢。柳瀚海抬头吻住她嘴,蘸着热泪,和她满腮满脸地厮磨。何其芳闭起眼睛时,仍还顽固地说就是不好,手却渐渐攀登上他。柳瀚海吻深了,缠得她仰出脖子。他含混道:哪里不好?嗯?抱着仰进床了,何其芳才慌了,左左右右侧着脸,摸掖枕头下的信,推他:你、你先给我念念你写的信.......我不念!柳瀚海手摸到她胸前的一团软热,我现在要你。何其芳闭着眼,直坠进窟窿里。
床上万千气象,让人觉得他柳瀚海是这号事的奇才。他把所想一一在她身上施展。一次两次,两次三次,弄到天黑。何其芳从未想过第一回 就这么凶险。她摇头求饶:再就要死了。柳瀚海才不济地坍在她乳间,左峰啜到右峰,叹息道:芳芳,我的宝,你是我的了。何其芳一震,掐着他胳膊抖着嗓子:你念那个我听听。哪个?月亮那个。
柳瀚海匀好息,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要我说,是因为这里有你,月亮在学你的眼睛。
记不得几岁,柳亚东翻到那封霉脆的信,读完酸的想吐,也才知道他母亲叫何其芳。念村小时碰过一次电脑。还是那个梳油头的实业家,从层叠的人里指中了他。披挂一身艳羡的注视穿过众人,柳亚东懵然地坐下,对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白色方块。油头的秘书弓下腰,扶着鼠标,笑着问他想了解什么,任何东西在咱们互联网上都能查到。他一字一顿极端认真的样子,像在教一只野猴儿穿鞋。
班主任叮嘱了,说无论点到任何人,都给我说“我的祖国”。结果柳亚东小声说:何其芳。其实的其,芬芳的芳。
他千载难逢的,越过围屏群山的机会。靠这台四四方方的大屁股,这个世界、这世界的人人,他都能了解。柳亚东幻想能跳出张女人的脸,那么不管美丑,这个脸就会是妈妈的脸了。空缺有所填补,喜怒有所投寄。但稚拙地蹑手按下几枚键帽,跳出来的却是个男诗人的词条。他揪起的热望瞬间泯灭。柳亚东一时恼羞成怒地捶了下键盘,愣了一班人。
操,谁他老子的能把个男人脸当成妈啊!
和平重型机床厂千禧年过就只吊着半口气儿了。产能过剩,大幅亏损,推进企改,工人“服从大局”,逐批买断下岗。厂子前年光荣破产,整个儿剩成了铁窟窿。重卡顺次疾驰溅起蔽日的扬尘,又或者庞然一架吊车起重起数吨钢材的景象,早翻篇儿了。“伟大时代”落幕。和重南区仓老调度为抢救机器被绞掉过左手,据说下岗以后在汽车站开蹦蹦,但因为是个独手,车就常没人敢坐。他那一墙先进表彰,而今是废纸。
一路没见人影,坤车的闸突然就邪性的不好使了,柳亚东撂下右脚欻欻擦地,急停在机床厂南区仓大门前。兰舟惯在他背上。厂门闭合不牢,缀满红锈,漆着四个红字斑斑驳驳:和平重机。
“我猜他一路跑这里头了,门开缝了。”柳亚东
兰舟咬纱布头重新缠紧打结,“我跟你揍得过么?”
“难说,你还带着手伤。”柳亚东搓热脸,顺到头上一抹,抬了下眉毛醒神,说:“就算我得挨踹吧,省赛一年一场,校赛一场,我拿第一被踢吐血就才奖三百,逮一个溜的奖两百,你想谁划算?”
“他在外头肯定有人接应。”
“三四个不得了了。”柳亚东抬眼皮,“牛逼点也是一帮野路子,不定我吃亏。打不过咱跑呗,谁还没长腿?”柳亚东指指他手背:“逮着了两百就给你,你跟胡孙儿一人买双球鞋。”
“我鞋好的,没坏。”低头探看脚尖,表示鞋还能穿。
“不你也快生日么?”柳亚东回头问,鼻骨刀锋似的刺出眉间,“二月四号。"他凭空画个一小撇一长横,示意就买上回去县中,他们看见的那个叫李宁的牌子。
第5章
沙晓瑜没觉得肚子里多出个孩子有什么,没动没凸出,除了总浑身没劲。至于她是不是太下作,是不是不节烈,是不是自甘堕落,由人说吧。明摆着连自己都活的深一脚浅一脚,好坏凭他们判?仗着多吃过大米饭?越说她犯贱,她越想咎由自取。
堕落这东西是什么?黑黢黢的没点儿光吧。可她和他有了这世上最密不可分的关联,一个才芽儿大的小生命,她觉得幸福。她气恨给她做彩超的妇产主任那张悲悯的脸,听她未成年,长吁短叹的,硬在那儿叫唤什么没王法没人常。
护士给她小杯子接尿,她就故意往里吐了唾沫。
沙晓瑜逃得太急,刘海油成一绺绺,脚上是个果绿的翻毛拖,外头披的是何建明结球的厚夹克。
毛豆说她跳的二楼窗户,刚踩稳就往下蹦了,我操好险就没接住。朱文龙一拳锭上他颧弓。我日你的姥姥的!我他妈跟你说了她怀孕了你傻屌没听见?!毛豆被揍的嘶嘶直抽气。何建明夹进去拦,说,哎别别龙哥!他也是没反应过来,耽误你正经事不值当。毛豆识相地不吭声,何建明拽住他去拐头,说,我两个把着风去啊,抓点紧。
两幢老车间,萎得吃风就要散,管道也虬结,墙外壁攀了帘枫藤,夜里发蓝。一码玻窗无规律地缺着料,袒出车间穹顶巨大冷肃的钢骨来。旁侧各支出一扇薄皮雨蓬,罅隙当间有云。朱文龙把自己的袄子也脱了,给沙晓瑜又罩上一层,顺势抱住她,嘴猴急地凑过去左亲右亲。蒙蒙的光里,沙晓瑜的皮质细成了好瓷。她躲着不情愿。朱文龙在她扁屁股上揉搓,停在她圆钝的鼻尖上问:“你躲我?”沙晓瑜摇摇头说:“不是,是我老想吐,我嘴巴里都是酸的,你别那个。”
朱文龙一个不显见的激灵,那点儿冲动骤退。沙晓瑜低着头摸着朱文龙梆硬的肚子肉,露着截毛茸茸的细颈子。
“晓瑜。”朱文龙食指抵着鼻尖,犹豫着说:“你还是拿掉这个吧。”
他叫她小鲨鱼居多,说这么喊蛮可爱的。沙晓瑜懵然着,分明一副没长开的小女孩儿的脸,她问:“拿掉哪个?”
来武校揪人的是沙晓瑜混世的堂哥,带的都是手下摸爬滚打的小弟兄,社会面目模糊,个顶个的手毒。朱文龙眉骨上高出了一大块儿红亮,鼻梁两腮净是结了薄痂的擦伤,颈上还环着一圈指痕。沙晓瑜不敢想他背上能是什么状况。她觉得半条命化给朱文龙了,她心疼得要哭,更恨那些不留情的男男女女。她红着眼睛依着他,软乎乎重复问:“你说拿掉什么?我没听清楚。”
朱文龙是玩儿劲舞团认识的沙晓瑜,她那个角色蓝眼紫发,叫小鲨鱼。朱文龙不是多混蛋,是习惯了做野蛮而不道德的表达,并把事情一路抵死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就比如哭,他时满一岁,能嚎啕到他妈拿枕头捂紧他的脸。何建明原先提:你哎,也是真他妈够暴的。把这暴沿袭进游戏,劲舞团够快够热烈,够他不知所终地尽情发泄。朱文龙敲坏网吧不止一枚键盘,网管要账,被他一眼剜得脏话噎住。
沙晓瑜的8k跳得流畅到极点,朱文龙偶然进到她房间,一比次了不少。朱文龙半算不服,敲过去一句你挺厉害,她秒回个带副笑脸的嘻嘻。就认识了,聊起来,十天半月,朱文龙发觉她特别苦。死了爸,后妈养,弟弟有血液病,但老趴窗子偷看她洗澡。
漫聊及死,沙晓瑜思路挺神异的,她说如果是我我希望能是跳楼死。那不成大饼了?朱文龙笑她,说,你们女孩不都爱割腕啊吃药的什么的,干嘛非跳楼啊?丑相。
跳楼那时间够你后悔啊!你咵嚓一蹦,呼呼往下掉,掉到半路了你肯定要想,哇靠这么高,我后悔了啊!但怎么办呢?你又没个翅膀,又不能后悔了,只能等着落地上死。刺不刺激?
朱文龙闭眼,体味了一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结果更想看她的模样了。是副深凹的大眼吧?皮肤可能不很白,但紧的发亮?纹了吊眉涂了红指甲,是不是也抽烟?好韵味的那种。朱文龙给她发了视频邀请,沙晓瑜挂了,摆明了你别靠太近。朱文龙怏怏的,沙晓瑜没会儿却发来张自拍。——细眼睛小鼻子,迭起的上唇模糊进人中里,头发半长不长,软趴趴的。其实长相蛮纯的,像对这世界依然充满了兴趣。她跟来一条消息:我爸活着时候老说我不漂亮,薄命相,你说呢?
见面那回,朱文龙抡了龙虎新聘的执勤,就为他新来,不懂规矩,不肯为他放行。执勤的也不是个软卵,硬能爬起来还朱文龙一板脚,踹脏他一身雪亮。搁平常,朱文龙不可能拍掉脚印就小事化了,但今天他不愿迟这个到。面约在素水葡架东路一家冰饮店,朱文龙拦了摩的,飚一路,吹出个背头。沙晓瑜来的时候他正奋力按着,企图按回那个小偏分。沙晓瑜俨然也精心打扮,淡蓝的筒裙,贴钻的凉鞋,指盖上一层蕊黄;她背个苹果型的小皮包,前胸后背一码齐平。冰饮店地段奇异,矮于葡架路,要下一截水泥的楼梯,潮阴阴的怪不得做冰饮。朱文龙不得已仰头,率先看见她葱白样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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