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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 (柳宝丁)


  七嘴八舌,各抒已见。问题虽然敞亮了,可是思路却模糊了,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已近深夜,大家起身把模型铲平,踏着深夜的月光走回民工的窑洞。


第七节 大水
  暑天已过,渐渐有了凉意。大坝几近完工,就剩渠道衬砌和坝顶的一些勾缝工程,石工已经陆续回去。
  一日天未明,大家正在凌晨的浓睡中,敲脸盆的咣咣声一阵紧似一阵的响起来:“下大水啦!”睡梦中的民工赶紧爬起,抄起工具,光着脚下了睑畔。并无大雨,敲脸盆声响遍一道庄:“大堤漫水啦!”原先没头苍蝇似的人群都转变方向“哧溜溜”滑向沟外工地。原来上游下来洪水,大水直奔康家坪大坝而来。
  耿瑞是最先几个上的坝顶,放眼一看,上游白茫茫的河水在翻滚浩荡。脚下坝顶已近水漫金山。黄泥糊子汹涌旋转着挤向临时河渠,耿瑞和一帮人叫着:“赶紧拿草袋!”后面的人就把装满土的草袋从泥水中抬过来,耿瑞他们就一层层的压上去,逼得黄水流向渠道。
  轰然一声,堤的中腰塌下一块。洪水像憋足了气的气球,全往这儿喷将过来。堤本不宽,坝顶的土石被一层一层的冲下。众人发疯似的奔过去,草袋、石头乱往缺口里扔。眼见更大的坍塌,溅起的泥水盖住了众人的头脚。
  耿瑞抱着个草袋滚到堤下,有人接着也跳下去了:“他大的个脑!是党员、团员的,下来!” “扑嗵嗵”一群人往水里蹦,耿瑞拽住了一个人,后面的人又拽住了他,手挽手成了一堵人墙,接着又一排人下去形成第二堵人墙,第三排人又下去了。水从□□里冲过,撕烂了裤子和衣裳,不管不顾,岸上的人加紧扔草袋、石料。水里的人喊着、骂着:“啊呀,勾子烂啦!”“砸着俄逑啦!”“逑不惮,挺直了,日你龙王爷!”
  天亮了,水缓了,坝背后露出一片白生生的脊梁、勾子和大腿,冻得、累得、呛得不能动弹。
  上游安塞下了一阵雷阵雨(不到一小时),涌下来一场洪水。指挥部已经收到这次洪水的水文数据。耿瑞查了一下水文统计表,本次大水只是延河洪水的下等水量。也就是不到那半脸盆水的水量。坝被冲的残缺不全,总算没垮。
  跟他们试验的结果差不多。耿瑞觉着这事有点严重。劳民伤财不说,可能造成巨大灾难损失。左思右想了很长时间,也跟其他几个搞试验的小同学商讨了很久。犹豫再三,写了个试验报告。小于看了说:只写实验数据,不说预测结论。想了想又说:最好还是不要报上去。
  到了秋收时节,民工们都要赶着回家收秋,今年的工程就算结束了。知青们也各自收拾行裹,准备回程。耿瑞心焦,那天他去公社邮局把校办工厂汇来的款取了(拖了大半年,写了两封信,才给寄来,说是资金周转不开),走到公社门口,掏出试验报告走进公社收发室,收发员问他何事,支吾了一下又出了门。回到康家坪,六神无主的就进了工程指挥部,没有一人,鬼使神差的就把报告放在了办公室的桌上。又过了几天,工地开了欢送大会,耿瑞和民工们、知青们、房东一一道别背上行李回冷庙沟了。


第八节 大柳树
  如果走平路,耿瑞应该沿公路往南,路过石窑村,绕过解家沟峁子,从解家沟口进沟,转向东,顺沟回到冷庙沟。这条路不用上坡下洼,但绕了一个大直角。耿瑞听村里人说过,上山冲着大柳树走,又直便又畅快。
  耿瑞从康家坪后山坡上山,上到坡墚上,兰天白云之下,起伏的黄色山峦连绵不断的铺向远方,今年天旱,山坡早就没了绿色。他睁大了眼向东南方向巡视,远处一些山头也有几棵独立的树,但都显得十分渺小,与脑畔山上的大柳树相去甚远。脑畔山上大柳树的形象早已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自从去年放假看到大柳树,就像恋人一样跟它产生了感情,时不时经常上山去看望它,有时抱着树干暗自流泪,或盘腿坐在树下自言自语的说话。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二十八根大支叉雄伟的指向蓝天,永远不会忘记那遮天蔽日的树冠温暖的覆盖着黄土。他扫了一遍、两遍、三遍还是没有看见大柳树的身影。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村里所有出过村的人都说过,只要在延河川上了东岸的山上,从任何方向都可以看到大柳树。树青、元兵、建光也都说过他们回来时走山路都是冲着大柳树,从不迷路。工地上几个东沟的知青也说过:“你们那棵大柳树真好看!”耿瑞有点急、有点慌,不是因为怕迷路,是那情思坠得他的心一紧一紧的直往下沉。
  耿瑞慌不择路,在山坡上狂奔起来。碰上一个拦羊的,一问,方向没错,也说奇了怪了,这两天看不见大柳树了。耿瑞背着行李一路奔了下去。
  三十里山路,天没黑就到了谷子洼。碰上梁子拦羊,一问,梁子好久没回村了,也不知道大柳树哪里去了。耿瑞心一阵阵发紧,来到板蛋沟梁上,扯开嗓子问沟里打坝的树青,隐隐约约传过来一个“棚”字。耿瑞不下山,直接顺着背峁子山梁,转过首阳沟掌,跨过脑畔山西崾岘就奔向了脑畔山顶。
  山上只戳着一根孤零零的树干,二十八根枝杈一根也不见了,从断处冒出黑乎乎的汁液,流满了树身。
  话说前一阵康家坪工地给冷庙沟派下五十个抬筐,还欠二十个没交。愁得队长刘树生寻死的心都有,唉声叹气就是想不出办法。
  树生家娃多,正愁的发苦,最碎的娃却在那里哭个不停,烦死人。树生婆姨是个厉害人,给树生吼道:“上山给娃挂个条子去。”树生没法,找出一截碎布,让大娃拿铅笔在布上写上: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神仙看一遍,一夜睡到大天亮。”
  写好,给婆姨晃了晃,上山去了。脑畔山顶,大柳树下,树生踮起脚尖,把布条栓到柳枝上。弯腰合十拜了拜。不想回去,盘腿坐下,仰头望天。“呀!这么多的柳枝!”……
  当晚,树生叫上宝财几个后生,把大柳树的所有枝条都砍了,堆在大柳树下。大柳树光秃秃的二十八根粗大的枝干直插云天。只剩下几根枝条在最高的顶子上飘。
  早上,几个人正在捋枝条上的柳叶,老汉、老婆们上来了,跪在那里,哭的、骂的、噘的:“作孽呀!”、“先人看呀”、“报应呀”……
  树生先不言传,他是外姓人,他不信这些,他对大柳树没有任何敬畏,也没有任何感情。他不把筐子送去,李丕斗就要撤他的职,不就是棵树吗。说急了,他就嚷嚷起来:“大柳树是冷庙沟的公产,我是队长,砍点树枝有什么不行!”再说急了:“你们要是阻碍农业学大寨,就绑去公社□□!”
  筐是送去了,二十八根枝干光秃秃的矗立在脑畔山顶,引得千人说万人怨,不但本村人说,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来说:冷庙沟穷疯了,把神树捋了头。
  树生烦透了。跟着砍树的几个后生也招人指着后背骂,不得安生。
  宝财、狗茂几个攒着树生埋怨:“那神树遭人怨呢,快想个法子处理了吧。”
  咤着光杆枝头的柳树,几十里外的人还能看见,四里八乡的人都来怨呢。
  牛们又病了几头。有茂几次三番的找树生:“要盖棚呢。”
  刘树生一咬牙:“逑呢!让那树干在山顶招摇,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砍光算逑……”
  大柳树光了顶。
  耿瑞浑身已经麻木,脑袋晕眩,两眼模糊。重重的跪倒在大柳树下,头磕得树干山响,血顺着脑壳往下淌。嗓子里像堵住了什么,半天发不出声来了,干咳。后来渐渐的嚎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像腊月的北风席卷着黄土刮向脑畔山的四周。比白增喜的干嚎还宏远。板蛋沟打坝的听见了、谷子洼拦羊的听见了、方井屿峁子锄地的听见了、甚至兰翠屏官道上赶脚的也听见了。那哭声不像白增喜嚎的那样瘆人,反而引起人们内心的联想——老贾听到了马上就想到他死去的茂兰妹子、广生婆马上就想到她那不知去向的男人、桂芝娘想到她头一胎夭折的男娃,长贵、官生娘、驴娃娘、新华一干人等都像被触动了什么,内心翻腾着,却都呆在那里……
  树青、秀才想着要出事,赶紧奔向脑畔山,死拉活拽的把耿瑞拉下山。耿瑞满脸是血还一个劲的喊叫:“为什么?为什么?”
  秀才说:“下了场雨,牛窑又被泡了。要建牛棚呢。”
  “我是说,为什么要砍大柳树!”
  “没有钱买木料。“
  “秀才,秀才,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钱由我出。你他妈怎么这么怂啊!”说着就揪起了秀才的脖领。
  秀才急了,语无伦次:“他、他们说,说……不要□□的钱。”
  耿瑞勒紧了秀才的脖领:“谁说的!”
  “树生队长。”柳树青正要拦住,秀才已经冲口而出。
  耿瑞冲了出去。牛圈窑外正在垒桩锯木,刘树生指挥着几个人干得正欢。一堆刮了皮的柳树椽子白格生生的躺在圈外的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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