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摆不定,他还有上级呢!”
和生眼睛一亮:“对呀!俄去告他,告他□□幼女。”
“这倒是一条,但是你们读书人都知道,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恐怕理由不太充分。”
“那怎么办?”
茂山把右手半握放到嘴边,和生见状凑过左耳。如此这般,茂山低声说了半天。和生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把嘴都张开了。茂山伸直了腰,声稍大一些:“你先回村,找你大,把他的账本要过来,能拿来最好,拿不来就仔细抄下最后分配的数字,公私都要,连夜写个简单材料,赶紧回来。”最后又叮嘱一句:“要快,要在顺祥回村前赶回来!”叫树生也一起回,帮段和生给他大说:公粮帐算不清,要看账本呢。
段和生和刘树生惶惶的去了。
茂山又把宝斗叫来,仔细嘱咐了一番,说,村里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过年也别回来。宝斗睁大了眼。茂山说,别问,只管照常上你的学。
最后把婆姨叫过来,让她去茂兰那里跑一趟。交代了怎么和茂兰说、怎么和顺祥说。婆姨说:
“这能行,你们李家能答应。”
“去吧,俄自有安排。”
第二天一早,茂山婆姨带着有彩来到茂兰窑洞。顺祥正给茂兰熬粥。茂兰叫了声嫂子。顺祥辈分大,只好叫一声:“宝斗她娘。”
学生窑洞,没有锅灶,用煎药的小碳炉在熬粥,瀑得到处都是。茂山婆姨赶紧拾掇,叫有彩拿出糜面锅盔在炭炉上烤。有彩乖巧,边烤锅盔边和茂兰拉话,一口一个姑的叫个不停。茂山婆姨就把顺祥叫到一边说:“你要娶茂兰,宝斗他大说了,他和你共事多年,情意深重,他绝不会拦此事。但是你也知道,冷庙沟先人留下的规矩多,不管是好是坏,各姓族人都有个脸面。何况茂兰又落下这事,李家一些人过不去这个坎。要是顶杆起来就不好办了。”
茂山婆姨见顺祥圪蹴在那里不言传,知他在听。就继续说下去:
“宝斗他大说了,等他伤稍好,就赶紧回去做工作,保证李家亲戚们不为这事再拾翻什么。再有,兰花儿还不够岁数,俄们不要紧,你是干部,公家要是追究起来……”
顺祥皱眉,心说,你们李家先人定的规矩关我屁事,俄娶婆姨,还要看你们李家的脸色。顺祥清楚的记得茂兰是抗战胜利前生的,早该够岁数了,他一直算着、等着。顺祥毕竟年轻,心里有气。先是圪蹴着,这时就叉着腰站了起来。茂山婆姨见状,赶紧转换口气:
“还有,你也不能委屈了茂兰吧,和茂兰成亲总得三媒六请、两床四盖、里外三新、一应堂帐总得准备一下吧。你一个大书记,一村之主,总不能不过事情吧。你不要脸面,李家总不能把女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嫁过去吧”
这话顺祥听着在理,他爱茂兰,但不想偷偷摸摸,不管六姓怎么看,不管李家有什么怨气,他要正大光明的娶茂兰,风风光光的接进家,堂堂正正的过日子。所以他才选定丰收的日子。这是他们贾家的风范。因此多年来,即使对茂兰的身子充满了梦幻般的渴望,除了夏锄时和茂兰亲热过那一次,而且还是茂兰主动,他从未主动触碰、挑逗、勾引过茂兰。那次以后,他也没有再去找过茂兰,使得茂兰产生了误解和怨恨。不是因为他惧怕什么、不是因为他失去了渴望,他是不想那么苟且,不想被人看的那么龌龊,还有就是不能耽误了村里渡过饥荒的大事。茂兰婆姨的这番话他听进去了——家里没有父母,娶亲迎送的一应事宜都没准备,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需要精力、钱财、特别是时间的。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准备,过年恐怕是来不及了,正月十五赶不上就二月二龙抬头,怎么样?”
“还是过年好……”顺祥有点犟。
“咱们先筹办着,赶到啥时是啥时。别太仓促了。还有,宝斗他大说,粮站的人传话,说咱今年公粮交的不够数,要罚呢,叫你也赶紧回去查查。”
顺祥挠挠头说:“那兰子怎么办?”
“俄们不是正好在城里照看宝斗他大吗,四个人还照看不了两个人,有彩就放在兰花儿身边。”
顺祥看看茂兰,茂兰说:“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事,有茂山嫂子呢。”茂兰在一旁听茂山婆姨说她哥答应她的婚事,自然欣喜,脸色好了许多。
“那好吧。”顺祥说。
“你先别急,这是宝斗他大给你拿的一些钱,你在城里把该置办的先置办一些,省得再多跑几趟。俄们也给你俩寻摸着,把过事情、过日子的物件尽量置办齐全。”
“那就谢了,等回村一并还你。”
“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提谢什么。”
贾顺祥又在城里耽搁了一天半,置办了一些被面、铺垫、糖果、烟酒,借了些布票,裁了两块布,叫上一个小裁缝去茂兰窑洞量了两身衣裳。
临走,茂山婆姨说,你把俄们赶来的驴车拉回去吧,顺祥不依,说你们有病人,离不了车。就把置办的东西捆成一个背子,背在身上,像一座山似的大步流星回村了。
回村路上,天已渐黑,见段和生急匆匆的又往城里赶,打招呼,问:“急啥呢?”
和生不理,擦肩而过。顺祥摇摇头,只当是和生怪他娶茂兰的事。
顺祥回村开始置办,请媒婆给广田寡妇下帖子,请上下双全的婆姨缝被子、请毡匠擀毡,请木匠打箱。村里都知道了贾家要过事情,都喜的来帮忙。混昌说要请吹鼓手,顺祥说,行,你给咱去定下。德茂说院子里要起锅灶,顺祥说,你叫吴长贵给咱盘。长贵来了说,新人新房,你这窑要重新抹一下,窑顶刷白最好。长礼婆姨跑来说,过事情要准备的食材:葱姜蒜、豆腐白菜、豆皮辣子、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贾顺祥随他们去折腾。他想办得喜庆点,拿了几张红纸找段和贵写对联,那时段和贵还小,可写得一手好字。走到段家睑畔叫一声“和贵。”
段德盛出来,虎着个脸说:“娃难活呢,躺在炕上起不来。”
顺祥要娶他家和生已经提亲的媳妇,惙气的很。
顺祥要走,德盛说:“茂山把公粮帐给要走了,还要分配帐,俄没给。”
顺祥一惊:“啥时候的事?”
“前儿让和生来要的,树生也说他叔急着要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茂山咋没跟俄言传呢,有啥事,你老做的帐僚(líao)着呢。”
“不是这话,茂山没跟你说,和生带话来说上头要查咱公粮数呢,这账咋弄呢?”
顺祥心跳了一下,说:“是呢,想起来了,茂山说了公粮数对不上。你把公粮账再调算一下。”
“那扩种分的粮食账怎么办?”前晚,和生死乞白赖的看了他爹的账,德贵心慌,反而把退婚的事放在其次。
贾顺祥仰头看天,沉思良久:“和大账分开,收好。回头俄把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跟你合合。”
“这是你说的啊,赶紧的,俄可担不起这责任。”
贾顺祥又到了李家睑畔,叫广生婆。广生婆已过天命,除了一双小脚,身板颇实,没灾没病,从闺女时代起就剪得一手好窗花。陕北窗花与陕北民歌一样有名气,花鸟鱼虫、喜字吉祥,栩栩如生,大的如磨盘,小的如红枣,贴门、贴窗、贴墙、贴柜,无论过年、过事情都衬的喜气洋洋、红红火火。广生婆的绝活就是龙凤呈祥,大如磨盘,四周龙飞凤舞,中间或喜字、或吉字、或牡丹、或胖娃……顺祥就是慕名求窗花来了。
广生婆没应声,广田寡妇出来了,说:“他婶子难活呢,胳膊腿都疼,拿不起剪子。”
“咋落下这病”
“天阴、刮风就犯,这不前两天刮了一阵西北风,就疼得不行,下不了炕了。”
顺祥“嗷”了一声,要转身。广田寡妇又说:
“听说茂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不问问俄们孤儿寡母。段家的彩礼还没退呢,你又下了帖,这叫咋回事呢。你也别急着操办,等茂山回来再说吧。”
“是,是要等茂山回来。”
顺祥不想和这些婆姨、寡妇纠缠,转身就走了。他突然感到全村不是都在为他高兴,为他的喜事忙活。至少有两家冷冰冰的。
他不管,凭他贾家在冷庙沟的行事,光明磊落,义气云天,他不管谁高兴、谁不高兴,没做亏待大伙的事,照走他的路,办他的事。他一扭身出了沟,川面上能人多得很,写字、剪纸不愁找不到人……
转眼,腊月就要过完,事情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茂山他们还没回来。倒是茂兰拖着病歪的身子回来了。捎话说,茂山胸腔的血一直没排净,还得治几天。
这期间,公社和县上先后各来了一个干部。都是熟人,公社来的是财税所的老秦,县上来的是财政局的老金。开了个会,问了些事、查了一下账,没住两天就走了。这些干部也不用分派,来了就往吴长礼家住下。干部一来,官生娘就风光起来,磨面、割肉、打酒、买烟。来一次干部,长礼家的光景就好一阵子,长礼就好一阵子不嚎着要吃食。
相似小说推荐
-
听说你想掰弯我 完结+番外 (大豌豆) 咪咕阅读2019-03-04完结小时候为了逃避上学,他抱着岑川毅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娶我好不好?” ...
-
逐步璀璨 (小素茶) 晋江2019.3.19完结深山废柴一枚的柳树平生不是第一次出门打工,以为和以前一样出去应付几天就能回家,不曾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