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看我,也要想想玉儿,她还小呢,父亲千万保重。”林璧没想到林如海才四十岁的年纪,竟已有轻生的念头,暗暗决定回京之后让萧子虞把父亲调到京城,一家人团聚,也好不让他整日瞎想。
林如海点点头,“说这些做甚,你小子来家难道是找老父叙旧的?有话快说!”
林璧这才道:“听说父亲跟两江总督谢大人关系匪浅?”
林如海挑眉,“这你都知道?看来下了不少功夫啊。”谢庭运与他早年相识,是至交好友,这些年都是暗中通信。两人在扬州暗中联合抗衡甄家,表面却是水火不相容的政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是对方埋得最深的一步暗棋。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湍流中活的能长久一些。以太上皇多疑的性格,拧成一股绳不如水火不相容的臣子更让他放心。
“呵,父亲果然老奸巨猾。”林璧笑的直拍桌子,萧子虞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满心的不信,谢家跟林家不合是众所周知的,甚至还为了兵饷的事闹到正德帝那里,让正德帝好一顿训斥。没想到,父亲唱的好一出大戏。
林如海想到当年与谢庭运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几乎撸袖子干上了,君子形象尽毁,使劲板着脸道:“小兔崽子,怎么说你老子呢。”
“夸您老人家呢,真是绝了。”
林如海冷哼,转而道:“你想要兵?”总督综理两江军民要政,谢庭运是个孤臣,政事上经常被甄家掣肘,却能把两江兵权牢牢握在手里,让甄应嘉也不得不对他虚与委蛇,不可谓不厉害。林璧找他,除了扬州那两个营的厢军没别的事。
“父亲大人英明。”林璧笑咪咪的。
林如海纳罕,“你是来筹款的,要兵做什么,难道带来的人手不够?”
林璧点头,“才二十几个人,是不大够。”本来有一百个御林军侍卫,但是都在官船上,还没到呢。
“你要干什么?”林如海警惕。
林璧含糊道:“就是壮个胆呗,能有什么事。”
“壮胆?我看你小子雄心豹子胆,哪里还用再壮。”林如海嗤笑,也不知道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她,当人都是傻的呢。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林璧很爽快把打算说出来了。
“哦?你倒是敢!”林如海虽已猜到这一层,听到他直言说出来也不免吃了一惊。
“有什么不敢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萧子虞教过他,干大事不能畏首畏尾。
林如海无言,他林家世代书香,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养出来一个土匪儿子,现在竟然要去抢钱了。不过,也就林璧敢干出这事了。扬州富贾们为富不仁的多,偷税漏税更不用说了,他这些年吃足了苦头。一想到那□商这回要吃瘪,他就抑制不住高兴,儿子这是给他爹出气了。
扬州灾民暴动了。
因为前扬州知府宋由强买灾民,引起了大规模的灾民抗议,无数人挤在衙门前头叫嚣砍了宋由以平民愤。而衙役们得了钦差命令不可打伤灾民,缩在衙门里不敢出来。满城的乱民没有官兵管束更加猖獗了,镇日拿着木棍砖头在衙门前喊叫怒骂。
不可思议的是,灾民并不是没头的苍蝇般乱抢乱砸,而是有指挥有目的的,他们围衙门,围富人区,单单不抢小商贩。并且每天都有人施粥给他们,一日两顿,粥不是稀稀拉拉的汤水,是真正能让人吃饱的粘稠的大米粥,粗粮大馒头,极实惠顶饿,于是灾民们干的更卖力了。
富商们家里没有私兵,只有强壮一些的家丁小厮,只好一边死守大门,一边向官府求救,希望官府看在他们每年高额税款的份上帮帮忙。然而衙门主事现在是筹款大臣,他们的宋由宋大人现在正在大狱里蹲着呢,其他的官员品级也不够钦差折腾的,谁愿意为他们这些商户出头?金陵甄家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急煞个人。
殊不知甄应嘉也急白了头,他跟扬州突然没了联系,这几日信件一直没传过来,发出去的消息也犹如石沉大海。扬州城的情况,他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甄应嘉自觉不能再等,立刻派了亲信去扬州打探消息不提。
却说商户们已被围困在府里三日,朝廷终于有了回应。第三日,大批的官兵赶来,控制住了灾民暴动,富商们的府邸被官兵们保护起来。
就在商户们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能出门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些官兵除了不会破门而入之外跟灾民们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不允许他们出门。并且,官兵打着保护商户的旗号,一应食物都由他们供应。出不了门?可以,出钱,他们可以帮忙买,双鱼楼的酒食就极好,他们保护商户安全,劳苦功高,总不能日日啃干馒头吧。
古代的官兵们可没有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规矩,反正上头下了命令,他们来就是吃好的、喝好的,官兵们乐不思蜀,简直不想回苦哈哈的大营了。
一面派人与金陵联系,一面派人跟两江总督和钦差交涉;金陵一点动静都没有,钦差干脆说商户捐了款,灾民暴动还没平息,他们要保护商户安全。请神容易送神难,商户们有苦难言,只能每日好吃好喝供着。
谢竟是两江总督谢庭运的嫡次子,今年十七岁,今年刚中了举人,正准备明年的会试。他正与林璧坐在双鱼楼四楼,窗外是萧条的街道,偶有大胆的小摊贩在叫卖。自从灾民暴动,小商贩们就关了店门,就算灾民不抢他们,到底心里是怕的。
“林兄弟好手段,我再敬你一杯!”谢竟对这个小他五岁的世弟一见如故,心里当做朋友来看了。
林璧高举杯喝干酒液,笑道:“若没有世伯相助也是枉然,世兄太抬举我了。”
“哎,”谢竟很不赞同,“易地而处,我是想不出这么高明的法子,林兄弟可别谦虚了。”
林璧笑而不语,再一次干杯。
一时谢竟道:“你我虽然只相识一个时辰,却甚是投缘,咱们也算是朋友了,这世兄、世弟的称谓也太过生疏了些,我字均则,你叫我均则吧。”
林璧也不是扭捏的人,当下道:“你呼我文渊便是了。”
“好!文渊,来,喝酒。”
谢竟是个读书人,却一点也不柔弱,骨子里隐隐带着一股子豪迈,跟他在一起,很容易谈得来。林璧也是个练家子,两人聊着聊着孔孟,没一会就歪到了习武上,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终于有商户松口了。他们算是想明白了,一日筹不完款,钦差大人就一日不会撤军,灾民暴动也不知是谁筹划的呢。本来还想指望一下金陵甄家,但是去信那么多天也没个回应,扬州甄家一派的官员缩头乌龟一般不吭声,半点指望不上。耽搁这么多天,生意损失不是一点半点,算来算去还不如一开始就痛快捐款,总而言之一句话,这血,他们是放定了。
但是当林璧让他们在账子上签字画押的时候,商户们都傻了眼。以为捐个几万两银子就顶天了,没想到账本上明明白白写着的竟然是十万两!这天杀的钦差怎么不去抢!
林璧笑眯眯的,“怎么,张员外,有什么不对的吗?”
被喊到名的富商脸色青黑,几乎要晕倒在地,右手抖得像秋天的落叶,染了印泥的手怎么也摁不下去。十万两,这是要他老命呀。
林璧讶异,“难道张员外生病了,赶紧把太医带来。”立刻有左右引了一位着官服的中年人进来,身上正六品的补子一看便知是有官职的。
太医得了林璧命令立刻请张员外坐下,帮他把脉,张员外拒绝也不管使。太医把了脉,说只是急火攻心,不碍事,开了剂清热败火的药。几个本想装病逃避的,也只好歇了心思,乖乖捐款。
“二十万两!”钱盛失声叫出来,笑的勉强,“林先生是不是弄错了……”
林璧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没错啊,是这个数。是我忘了告诉钱大人,前日甄大人来信,说要认捐纹银三十万两,由钱大人先垫上。我寻思着虽然甄大人一心为民,但是三十万两着实多了,于是酌情减了些,钱大人莫怪。”
钱盛跟宋由一样,也是甄家女婿,不过宋夫人是本家嫡小姐,钱夫人是旁系庶女。钱盛也借由甄家捐了一个同知的官,故林璧称之为大人。
钱盛惊疑不定,道:“不知甄大人的信件可否借下官一看?”
“那是当然。”林璧一挥手,身后御林军将士递上一封信给钱盛。
钱盛急忙抽出信来看,果然是甄应嘉的笔迹,连信末的私印也是一样的。当下坚信不疑,认捐了二十五两,说明五万两是他自己的一点心意。
林璧自然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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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开始码字,亲们的评明天会一一回给大家。【鞠躬~
40·皇后
冯宛如的预产期也就在这一两天,产房稳婆一应预备的妥当,只等着小皇子降世。皇帝为了黄河决堤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已经许久没有踏足后宫,宫务一直都是两宫皇太后在处理。仁康太后成了精的人,自然会做的妥当,仁寿太后没管过,便一心照看皇后身体,隔三差五宣太医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