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 (retrospect)

　　城市英雄这会儿顾客很多，在兑奖区的除了解时生只有这个显然是来找茬的男人，大家都在玩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矮个，右脸上有个明显的黑痣。
　　解时生皱了下眉，至今为止他还没受过这样堂而皇之的骚扰。男人见他没吭声，突然抬手说道：“诶，你脸上粘了点东西。”
　　解时生感觉到一阵厌恶，对方在他眼里立刻变成了一滩臭泥，他选择了较为温和的一种拒绝方式，偏了偏身子躲了一下，然而男人却把这当成了情趣，没有眼力见的用他那只手又追了过来。
　　“别不好意思，举手之劳。”
　　在男人的手摸到他脸之前，解时生没怎么费力一脚就把人踹倒了。那位顾客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找回面子，对方看着混拳头却软绵绵的没有力道，解时生直接反剪住他的胳膊把人按在了吧台上。
　　被按住的人毫无反抗能力，不断地大声嚷嚷，说道：“松手！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殴打顾客，你还想不想、想不想干了？”
　　越闹越大的动静很快被很多人注意到了，值班的主管快步走过来，解时生才松了手，男人捂住生疼的右边半张脸，叫嚣着要求找老板评理。
　　解时生没说话，眼神冷了下来。
　　主管的视线在他身上逗留了一会儿，第一天上班就闹事儿，不省心。随后放在了闹事儿的人身上，在瞧清了人之后，十分无语，“怎么又是你？”
　　这位在城市英雄闹了不止一次事儿了。他就是个混日子的，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一看这个熟脸就知道八成问题没出在解时生身上。主管扯了扯嘴角，拿了对讲机说道：“保安进来一下，这边有个闹事儿的。”
　　男人见捞不着好处，骂骂咧咧地往出走，回头丢了句狠话，“你们他妈的给我等着。”
　　主管不太在意，说道：“以后看见这人别给放进来，赶明儿贴个照片放在门口。”
　　男人被噎了一下，骂了句狗屁，走了。
　　这时主管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解时生，半晌以后说道：“行了，之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来说。好好干活。”
　　主管走到门口拨通电话，电话通了，他说道：“今天新来的那个姓解的来上班了，那小子身手挺好的，刚来就把总来闹事儿的白痴收拾了。”
　　他的排班是上两天休一天，每天下班的时间在凌晨一点钟，这个时间和他在影视城的下班时间差不多，他也还算是习惯。自从上次他教训了那个男人之后，这人就没在城市英雄出现过，他的工作算得上是顺利。
　　只是他白天的时间需要充分的利用，作业尽可能的在白天做完，做不完的就只能等到下班之后熬夜。
　　俞意发现最近解时生似乎很累，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在前面读课文，声调抑扬顿挫，俞意溜着号在课本上画了朵花，画完了想给解时生显摆，转过头才发现解时生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俞意悄悄把书放下也侧趴下来，和他脸对着脸，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他薄薄的眼皮上有小小的一颗红痣，这颗红痣藏在双眼皮的细褶上，睁开眼睛就藏了起来，只有他闭着眼睛才看得见。
　　有点可爱。
　　他又悄悄地把脑袋抬起来往前挪了几厘米，再挪几厘米……短短的一分钟，他已经把脸贴在了两张桌子贴合的那条缝隙上。那颗小小的红痣勾得他心里痒痒的，像是他一直想得到的解时生口袋里的糖块，想要轻轻地把它含到嘴里。
　　他伸手试探地往解时生的脸上凑了凑，手指距离那颗红痣仅仅只有几毫米，他有点怕把解时生吵醒了。
　　姜白突然往后靠了一下，椅子带动了俞意的桌子，又连锁反应牵连了身为俞意同桌的解时生。解时生被晃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俞意放在他眼前的手。
　　俞意突然有点僵硬，心里想着办法，该说点什么理由呢？解时生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吧？这时解时生却忽然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俞意惊愕之后，胆大包天地用手碰了碰那粒红痣，又像是被灼伤手似的立刻缩了回去。
　　他的话痨属性被封印了，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解时生已经坐起来翻书听课了，没有问他一句为什么，他矛盾地希望他不问又希望他来问为什么。他不问是不是就代表解时生并不在意这个，在他心里俞意就是普通的朋友，这些触碰并不越界？
　　他胡乱地想着。
　　解时生突然伸手敲了敲他的课本，他回过神来，解时生说道：“好好听课。”
　　那天晚上俞意做了个梦，梦见他在一条林荫路上奔跑，路的尽头是一条小河，小河上架了一座小桥，而小桥的上面有一个向他迎面走来的人。
　　那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俞意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柠檬糖的甜味儿。他心脏突然变得聒噪，忽然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那个人微微地低下身子和他脸对着脸，说道：“你喜欢它？”
　　他闭上眼睛，俞意看到他眼皮上的那粒红痣。
　　俞意呼吸有些急促，双手攥住他的肩膀，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地碰到了它。
　　“不，不是……我喜欢你。”他着急地说道。
　　他没吭声只是看着他一直温和地笑。
　　俞意心里乱成了一锅粥，猛地惊醒了，出了一头的汗，他掀开被子刚动了一下就被下边异样的感觉弄红了脸。
　　他呆坐了一会儿，连忙溜进卫生间把他的裤子和内裤全搓了一遍。


第28章
　　俞意羞愧地无地自容，想把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全部驱逐出境，可是天不遂人愿那个梦无比清晰，他只要稍微走神，眼前就不断地闪现那些片段……那粒小小的红痣。俞意抬手茫然地碰了一下嘴唇，一个哆嗦立即把他洗好的裤子晾到了阳台的晾衣架上，随后拎着书包跑出了门。
　　自习课上课之前，俞意在学校超市买了面包和牛奶填了填肚子。
　　“诶，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姜白回过头低声问道。
　　俞意没反应过来。姜白啧了一声，提醒道：“就那个事儿，你的终身大事。”
　　他连忙伸手使劲儿捂住了姜白的嘴，姜白只好呜呜地叫了几声，脸都变形了。姜白挣扎了两下眼睛突然一亮，他把俞意的爪子扒拉掉，说道：“肯定是咱班上的。”
　　他心虚地偏头看了一眼解时生，解时生被他们的动静惊动了，扭过头看着他们两个，眼神有些困惑。
　　“他乱说的。”俞意解释道。
　　解时生静静地看着他。俞意无端地从他的表情里领会到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立即又反悔说道：“我乱说的。”
　　好像还是不太对。俞意自暴自弃地总结道：“不，不是。是我有病。”
　　解时生被他逗笑了，从兜里拿了块奶糖扔给他。
　　姜白气愤地拍了两下桌子，说道：“你这是区别待遇，我怎么就没糖吃？”
　　“没有了。”解时生冷静地说道。
　　姜白又扭过头打算找俞意评理，结果看到俞意见他扭过头立即把奶糖攥在了手里，生怕他抢了……
　　转眼到了周末，这周江大有活动，温识老师的课停了两天。
　　俞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愣是在家待了整整两天，先解决了作业之后一直跟他未完工的印章较劲。做一个印章的时间实在算不上长，但由于他的技术不佳，前期的练习耗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周末的晚上他才摸出他最喜欢那块石料，胆战心惊地下刀了。
　　刚开始的时候紧张的冷汗都要往下掉，太没出息。但接下来却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两个字的一笔一划都快刻到他心里了，他琢磨出一点熟能生巧的喜悦来。
　　最后一笔刻好，俞意反复拿在手里看，边看边傻笑，赶快从抽屉里拿出他之前准备的东西，用红绳把印章系好放进盒子里。
　　他现在可以对他说。
　　俞意脑袋已经被这个信息占据了，他有点兴奋拿出手机想给解时生发条消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解时生面前，把想法全部都说给解时生听。
　　他看了一眼腕表，凌晨一点钟，他那股子冲动终于被镇压了。俞意捧着盒子关掉台灯上了床，把盒子放在了枕头下面才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第二天，俞意兜里揣了个小盒子活像揣了个炸弹，整个人走路都不太对劲，神情也因为兴奋过头有点恍惚。
　　课间操的时候解时生站在俞意后面，俞意四肢僵硬，脑子空空如也机械地跟着音乐动作起来，他总觉得解时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把他所有的计划都看穿了，他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紧张。
　　到时候要是磕巴了怎么办？俞意有些懊恼。
　　解时生眼看着俞意一会儿快半个拍一会儿慢半个拍，最后原地踏步的时候悲剧变成了同手同脚。从今早开始就很不寻常，教导主任喊了一声集合，解时生快走了两步和俞意并肩走，俞意垂着头还在整理腹稿，争取不磕巴。
　　解时生见他没注意到自己，突然撞了一下俞意的肩膀，提醒道：“想什么呢？看着点路，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