玅玄笑容高深莫测,说道:“某从越入胡,曾听闻越人之主容颜烈曾和胡人可汗一同围猎,二人关系非常,说不定容颜烈正派人使臣北上,游说胡人可汗兵行险招。趁周边各国防备松弛之时,取道南下。”
秦珺坐不住了,在前厅走来走去,脸色煞白:“时间提前了一年多,为什么?我早已离开上京,再未插手国运……为什么还是提前了……”
“镇定!”姬姒锁住秦珺双肩,直视秦珺慌乱无措的神情,不由诧异,“怎么了?”
秦珺:“我……”
胡人南下,本该发生在一年以后,即时秦与胡缠战一年余,那年六公主十七正筹备与驸马婚事,这桩婚事毁在了迁都上。
迁都后,那年盛夏,六公主十八,彼时中京花叶凋零,西姜派来使臣求娶六公主,同年,公主殉国。
如此计算,胡人怎么会在今年入冬之前发兵,现如今,秦珺才十五,所有时间线再次提前了一年!
秦珺道:“你的意思若是不能阻止容颜烈问访胡人,等他劝服胡人出兵,两方夹击秦周就迟了!”
玅玄:“已迟,我来江北,是向告诉公主,天命早有安排,即便你处心积虑,也不过是弄巧成拙,所有事情必将重新步上正轨。”
秦珺脸色一霎便青了。
“够了。”姬姒道,命护卫进来架着玅玄把人从王府里扔了出去。
门外传来赵氏尖叫,又诚惶诚恐的把玅玄请去正厅。
玅玄拍拍衣摆,笑着拱手:“玅玄该走了……”
门外声音逐渐淡去,继而消失。
秦珺蹙眉:“他说的没错。”
“上京定会处置的。”姬姒道。
“要想抵御胡族的进犯,必然要征兵,”秦珺蹙眉深想,缓缓道,“但晋地和元人冲突不断,京中那群贪图安逸的官兵未必会征兵。”
秦珺:“一旦征兵,就要加重赋税,地方世族也不愿意。”
“征兵、加税,妻离子散,都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姬姒蹲身在秦珺脚边,用额头轻触她的双膝以示安慰。
秦珺:“你了解他?”
姬姒道:“用兵之法总能显现一人秉性,奴想,一国之主也是人,他推行的政令,颁布的国策,也定然也能显示出一二性格。”
秦珺眼里显出茫然。
姬姒道:“陛下开恩科,免徭役,缩减用度见灾拨款,他是个明君。“
”那是因为……“秦珺嗓音沙哑,“七年前他杀了太学所有超过十四岁的诸侯之子……而后几年,父皇虽广施恩德善待百姓,虽收了民心,却难免失了臣心。”
入夜,秦珺宿在王府,没等到李冶真和李月传任何一人。
帘帐外投上一道身影,锦绣:“公主,该歇下了。”
秦珺抬起臂膀,姬姒为她脱去外裳。秦珺道:“纵然他想要征兵,朝中形式也不会如他所愿。“
姬姒:“要怎么做?”
秦珺无奈道:“要钱和人。”
姬姒点头,一副浑然不在乎的表情,说:“睡罢。”
秦珺:“……”
秦珺心绪不宁,难以入睡,和姬姒躺在一起,及至半夜才渐渐入睡。翌日一早,李冶真和李月传依旧没能回王府。
“江北要调兵去延边,流民入关了,要派人将那些流民安顿。”
这几日,流民入关,消息终于像插了翅膀般,飞如秦周各个角落。
读书人在酒肆茶肆高谈阔论,论及秦卞的策略,对他从各处调兵援引延边一事,毁誉参半。
秦珺窝在姬姒怀里,在酒楼呆了一整天,听够了之后,再与她一同回烟云山庄。
秦珺方才回到山庄,锦绣便从门内迎来,朝她施礼过后,递上一封胡人的信:“暗卫在瞿塘甩脱了刺客,快马将信送了回来。”
秦珺拆开,见得里面是胡商的订单。
锦绣递来一个包袱,取出两个木匣,她打开其中一个匣盒,里面是中原钱庄的银票:“这是定银。”
姬姒接过另一只匣子,将其打开,愣在原地。
“终于有件好消息了,怎么样,完好吗?”秦珺笑着问。
姬姒嗓音微哑,道:“完好。”
木匣里,躺着一支雪莲,周身雪白,花瓣薄如羽翼,泛着微光。
秦珺双眼晶亮,打量之后:“送给王叔,叫他入药。”
锦绣点头示意姬姒去办:“匣内有药方,这一株五十年的雪莲,可供你缓解半年寒毒灼痛。服下之后,没旬犯病可转为三十日一次。”
“多谢,”姬姒一脸淡然,瞧不出多高兴,朝秦珺施礼,“奴去了。”
人走后,锦绣又从袖中抽出一枚黑箭箭尖,交给秦珺。
秦珺:“这是什么?”
锦绣:“暗卫在延边,曾遇那伙刺客袭击。”
秦珺:“想来是查不到想找的人,事已败露。”
锦绣:“他们要找的人是……”
“嘘,”秦珺示意锦绣噤声,“你早就知道了?不要说出来。”
锦绣拧眉:“喏。”
秦珺看着山庄,远处群山浓云已散,江北正在入秋,群山中现出墨泼的美景,她喃喃:“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办件事。”
锦绣凑近秦珺,俯首听她细语,未及,脸色微凝:“喏。”
秦珺展开胡人订单,分别誊抄在不同的纸上。叫来小桃:“这些货品你从库里平日采买里提,不够的派人去各地采买,最迟半个月,要准备齐全。”
小桃:“诺。”
秦珺:“叫人去后山,告诉江潮生,今日开始,彻夜不眠开始制盐。”
-
山庄地牢。
苴被绑在石柱上,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锦绣在石柱前一张桌子上大吃大喝,扯下一只鸡腿,在苴面前一晃,缓缓靠近苴的唇鼻又缓缓将其挪开。
苴:“……”
锦绣伸手摘掉苴口中的抹布,示意他说话。
刺客苴冷笑:“我不是飛,苦肉计对我无用,即便饿死,你也休想知道一个字。”说罢正要咬舌自尽,促不及防又被锦绣堵住嘴巴。
苴:“……”
锦绣点头,撤回桌边,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如此反复反复近十日,苴已经瘦得脱像,锦绣每日询问一遍,所得答案相同。
秦珺正在书房核对送去延边的盐,闻言道:“他倒是比飛硬气。”
锦绣道:“上酷刑罢。”
秦珺:“…………”
“不不不,”秦珺搓了搓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想起和姬姒看过的刑书,顿时脚软,“你去跟他说……”
夜里,锦绣造就吃完饭,近日开餐前,却不过问苴有没有话说,施然吃完所有东西,锦绣便将苴上下搜刮一空。
苴已饿得不剩力气,唇上全是死皮,半死不活的看着锦绣,神情无力微露不解。
锦绣说:“主子说,你不怕死,不如令你尝尝慢慢饿死的滋味,你的匕首、令牌、衣物,我都收下了,来日有幸与纳兰错相见,定要仔细问问他,几次三番派刺客上京所为何事,寻人么?那来日这些东西便都是佐证,和那副画一般。”
苴瞬间震怒,瞳孔瞪大,骤然瞪着锦绣。
锦绣将苴的所有东西抱走,身后,刺客苴发出一阵阵怒吼。
“不能饶了他性命。”黑暗里,姬姒缓缓现身,影子印子月光下。
锦绣出了地牢,一言不发看着姬姒。
姬姒取出腰间软剑:“我去。”
锦绣蹙眉,瞬息之间起了杀念,“你听到多少?”
姬姒不解收起软剑,向前一步,毫无防备的看着锦绣:“什么?”
锦绣吁了一口气,这个距离,姬姒若不设防,就会被她一击拿下。
姬姒蹙眉:“怎么?”
“无事。”锦绣道,转身将石牢,千斤顶机关关上,并锁好铁门,将钥匙纳入袖中。
姬姒:“尚不知山庄还有这等地方。”
锦绣:“田嬷嬷说的。你若好奇,下次带你去看。”
姬姒眉心微拢,道:“方才我说,须得杀了他。”
两人并肩走着,锦绣不吭声。
姬姒:“放了飛才引来这堆刺客,再放了,更是惹火上身。”
锦绣:“公主心里有数。”
姬姒不再说话,目光冷然扫过锦绣怀中一应物品。
锦绣:“不必你说,我自会处理。”
两人回了东厢房,杏儿捧着水盆从照壁后转出来,看见两个人颇为惊讶,“都不在公主身边?”
锦绣和姬姒顿时如同惊弓之鸟,“她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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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盐房处,秦珺提了坛好酒去找江潮生。
“你这丫头,”江潮生喝得醉醺醺,“竟朝我使绊子!”
秦珺给江潮生满上酒杯,“大师傅……”
江潮生愤慨道:“那我江州百姓,可有盐吃!”
秦珺摸摸鼻子不住心虚,当初骗江潮生挖井制盐,曾答应老人,这盐不能以高价卖给江州百姓,谁知秦珺从来没打算过要将这盐内销!
江潮生指着秦珺的鼻子:“混账!”
秦珺心虚道:“您莫急,等赚了钱,我便以结善缘的目的,在江州设一间小棚子,给百姓施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