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对上锦绣意味深长的神情,磕绊道:“……我,本宫,只是觉得颦娘若再不回来,就只能伐山庄的去换钱了,那该如何是好!”
锦绣深深看了一眼秦珺,点头道:“喏。”
秦珺:“……”
秦珺一把抓走桌上书信,揣进袖里,“我去后山看江老!”
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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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锦绣听到帐内不住翻身的声音,拿着烛台进得房内,“公主?”
秦珺披头散发,把一张信纸塞进被褥,不自然道:“……睡不安稳。”
锦绣去关窗户,“风太大了?”
“别关,“秦珺扯了扯衣领,一脸郁闷,“关了热。”
锦绣想了想,问:“我陪你睡。”
不知为何,秦珺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姬姒怒而不发的隐忍模样。
“……不,不必了。”秦珺讪讪道。
锦绣将铜灯点燃,光照映在秦珺的脸庞,秦珺长高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姬姒高,却也是亭亭玉立的,只是侧脸还戴着些稚气,平日心思重,爱皱眉,身上有股不符年龄的老成。
秦珺翻身躺下,看着顶帐发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锦绣瞧了瞧,替她掖被,心猜,莫不是想女人了?
“奴婢去叫人来伺候。”锦绣道。
秦珺翻身朝着她,莫名道:“啊?要做什么么?”
锦绣便道:“西厢房,养了几个身条儿模样都不错的,平日里做些轻减的活,一直等着公主召幸。”
秦珺:“…………………………”
“什、什么时候的事!”秦珺猛地坐起来,磕磕巴巴问。
锦绣道:“在上京时便准备好了,只是林颦娘专宠太甚,宫女们的皮相才情又不比那厮,这才一直没寻到机会。”
秦珺:“……”
“林颦不在,”锦绣说,“可叫那些人来给公主解闷?”
秦珺:“……不必了,去睡吧,绣姨明天见,晚安。”
锦绣学着秦珺道晚安,临走时道:“若不然……”
秦珺猜也能猜到锦绣想说什么,知道只要松口,锦绣肯定会献身,顿时打断她,“不必了,就这么,我一个人睡,不必伺候。”
当然还是要守夜的,姬姒不在,秦珺的床榻外屏风后就会竖着一张窄榻,给守夜的人睡。
锦绣睡了,秦珺依旧难以入眠,悄悄拿出姬姒的信,对着铜灯打量,将上面的字反复颠弄在唇齿。
秦珺:“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此诗出自戴叔伦的相思曲,大意则是分开太久,才相信别人说的离别苦是什么。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秦珺将信拢在胸口,反复吟诵这两句诗怔神,心想读书还是有用的,至少姬姒不再只会吟那些淫/诗/艳/曲。
并且这两句引用的诗又恰好应了秦珺心意,令她读起来,一下就明白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解语花,那般心意相连的温情。
秦珺脸庞微热,摸了摸脸,悸动到晨光熹微时才进入梦乡。
虽然翌日睡到午后,被江潮生扯着鼻子骂了一通。但心情却因姬姒的一封信好了不少,整日笼罩在眉目间的阴云也消失无踪。
江潮生开始着手准备挖第二只盐井,秦珺给他看了胡赫羸的单子,不仅要准备盐,还要准备许多粮米送去延边。
胡人地动,短吃短穿数不胜数,胡赫羸要的货很多,上次送去的只有一半,其余的要等秋收过后在江南各地找农户收。
菜油桑蚕都是秋后的作物,这些货品的钱,山庄内已经无力垫付,秦珺只得写了张条子又去柳家借钱。
姬姒此去延边,秦珺还特意说过,务必以金银折算,若是两国开战,这个生意也不好做了。
不过在商言商,就算打仗,百姓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只要延边的互市不关,商贸来往就没有问题。
关外要秦周的粮米和丝绸茶叶,关内要关外人的毛皮矿厂,涉及民生,难以恩怨分明。
秦珺放下笔,热得昏昏欲睡,便爬去榻上小憩翻身时碰到枕下的本子,心跳又快了起来。
秦珺脸色微红,抱着彤册张望屋外。
窗外蝉鸣鸟叫,风声飒飒,树枝晃动,锦绣就守在门口,一唤就能进来。
秦珺屏住呼吸,随后悄悄翻开一页。
秋风燥热,和绵热春天不同,秦珺捂住双眼,张开指缝,瞧着册子里栩栩如生的人,脸庞热得犹如夕阳。
“混、混账!”
锦绣快步进屋,“公主?”
秦珺怒道:“出去!”
锦绣:“……”
夜间,秦珺穿着单衣,犹犹豫豫的想要把彤册烧了,反反复复在火焰上试探。
小桃见状,轻声说:“烧了,只怕颦娘会疯罢。”
秦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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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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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挂在枝头, 洼地里倒映着晴朗天幕,突然,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数匹骏马钻出丛林将这清水踏浑。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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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秦珺:“隼!”
一只俊鹰在天空盘旋,下落, 落在秦珺面前石凳。
秦珺快步上前取下信件, 锦绣递来校译的母本,二人对着短短几字的信发愣。
李无端在晋地的来信已经越发简洁了,想来是战事紧张, 行军苦累有些精力不济。
秦珺:“表哥想要援兵, 朝廷不愿意。”
锦绣:“朝中拨不出援兵了?”
“应是去驰援延边了。”秦珺看着伏在桌上睡觉的鹰, 想了想,让锦绣伺侯笔墨。
锦绣看着她写信,末了道:“不知王爷消气没有。”
秦珺:“……这都大半年了, 不至于吧。”
锦绣见秦珺所问的都是家常,道:“公主何不问问朝中局势?”
“这么问太突然, 四哥只会猜我是不是被人授意, ”秦珺想了想,写完家常后, 便在信的末尾道,江北好玩是好玩, 但偶尔也思念家乡, 问秦况愿不愿意来接她。
锦绣:“公主要回去了?”
秦珺摇头:“不。”
第二日,秦珺将信和信物一并交给江州驿站信使送去上京。
又过了十日,秦珺和锦绣正撸着袖子在盐房用铁锹铲盐, 江潮生近来太忙,即要挖山腰处的那口盐井, 还要看守这护卫们修建仓房来装盐,偶尔脱不开身,秦珺便带着十余位信得过的宫女来接班。
盐房内高温,只见女子们各各都穿着轻薄衣物,露出玉臂和雪足,香汗淋漓的劳作。
“除了胡赫羸,这些盐也可卖给西域人和犬戎人,你想想,胡赫羸是商人,他拿到货也是要去转卖的,若是咱们自己在关外各国开个商铺,岂不是少了中间商?”秦珺杵着铁锹,下巴点在木棍上,双眼盈盈的看着锦绣。
锦绣点头,将一铲盐利落铲进木桶里,敷衍道:“是是是,公主的商业帝国指日可待。”
此话引得盐房内一众少女发笑,秦珺脸色微红,继而一言不发的继续干活。
杏儿拾着帕子给秦珺擦汗,又备着温茶,时不时的便要让秦珺喝几口,省得她染了热寒,见满屋堆着的大小盐山,连空气都泛咸,不由问道:“这么多盐,能卖的出去吗?”
小桃子抱个本子守在一边,“不是说了么?卖给西域、五胡和犬戎人。”
“今江北一斗盐一两银子,斗米才不过四十文,百姓甚至愿意吃粗盐,只要公主愿意,一斗盐五十文,多的是人来抢呢!何愁找不到买家?”小桃子道。
秦珺笑笑,“盐铁都是官府掌控,其中利害错综复杂,还是小心为妙。”
“我们在山庄的活动,也不能令外人知道了,轻则这项生计被断,重则性命攸关,诸位都要谨记。”秦珺神情少见的严肃起来。
“诺。”众女纷纷应和。
秦珺点头,随手擦拭了汗水,“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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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秦珺忙至半夜,在厢房外的树下,端着一盘生肉给鹰喂食,不由回想起平时喂养何隼都是姬姒来做,姬姒每每靠坐在石桌时,便用发簪挑起一块生肉喂食,那场面,若悲悯怜世的神女却挂着蛇蝎美人才会有的笑意,啖食生血皮肉,依旧挂着笑意。
仿佛天生恶种,生了一副白花的模样,她垂怜的模样令人心生亲近又不敢接近,只因姬姒将不好相与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若是只看她的皮相,当真想不到她会是杀伐天下的女将。
一块生肉啪嗒落地,鹰不满的在十桌上踱步,斜眼看着秦珺,秦珺感觉遭到鄙视,将地上的肉拾起重新喂给鹰。
何隼偏头,躲过秦珺喂食,自去吃盘中干净的生肉了。
秦珺:“……”
锦绣:“安置吧,公主。”
“哦。”秦珺放下筷子,回到房中用梳洗,不由得问,“今什么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