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不哭了,是二哥哥的错。”祁元夜不说还好,一说祁元乾哭得更可怜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在呼呼的寒风中一会就冻成了冰凌杈子。祁元夜摸着他冷的发青的脸,不知所措,“二哥哥知道错了,原谅二哥哥这一回。”
“翰儿——翰儿——嗝——要和二哥哥——嗝一起去西街嗝——”祁元乾揉着哭肿的眼睛抬头看着祁元夜,嘴里不住地打着嗝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红灯笼的照映下晶莹剔透。
祁元夜握着他攥成拳头的小手,心里一阵无力。翰儿的眼泪就是他的克星。
“好。”事已至此,祁元夜也不再多话,上了马车,一字一句的叮嘱翰儿要紧紧的跟着他。所幸还有尹子枫和宁诚贞两人,祁元夜牵着祁元乾的手自我安慰着。但不知为何,他的右眼皮一阵狂跳,直跳的他心慌意乱。
希望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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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变故
街上摩肩接踵,祁元夜攥着祁元乾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尹子枫和宁诚贞一左一右守在两人身旁。
“二哥哥,我们要去哪里?”祁元乾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旁的灯火鱼龙,只可惜二哥哥走得太快,他都没看尽兴,原来这就是花灯节,真好看。
“啊?”嘈杂的人声中,祁元夜听不清祁元乾的话,侧身问道。
“二哥哥,我们要去哪里?翰儿想看灯。”祁元乾拉着祁元夜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各色花灯,趴在他耳边鼓着腮帮子道。
祁元夜顺着祁元乾手指的方向看去,满目灯火、流光四溢,“二哥哥要先去前面的铺子里取些东西,我们回来时再看。”侧身摸了摸祁元乾冰凉的脸颊。
“好吧。”祁元乾眼巴巴的看着街边的灯,不舍道。
祁元夜所说的铺子就在街尾的巷子里,掌柜的去看热闹了,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哥,听完祁元夜的来意,将一个铁盒子递给几人,便关了铺门,一溜烟的向闹市跑去,几息便没了踪影。
“这是什么?”祁元乾好奇道。
“是二哥哥送给翰儿的生辰礼物。”火树银花是祁元夜从一卷记载炼丹制药的古籍上学来的,火焰虽好看却十分危险,制作保存都十分不易,一不当心就会起火爆炸,不过他已经和匠人商榷后改了配方,虽不能说万无一失,却也不会动辄爆炸,希望翰儿喜欢。
“真的吗?是什么?”祁元乾自是十分欢喜的,摸着祁元夜手中的盒子就要打开。
“回去再看。”祁元夜不顾祁元乾挤眉弄眼、撒娇噘嘴,将盒子交给了尹子枫,抓着不情愿的翰儿往回走。
“啪——”
“站住——”
刚出巷口,一位少年迎面撞上来,抢了尹子枫怀里的盒子拔腿就跑。尹子枫大声喝止,抬起腿正要上前追赶,又回头看向祁元夜,“二公子,这——”
一番变故,祁元夜已经傻了眼,祁元乾倒是急的厉害,委屈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二哥哥,我的礼物,阿贞你快去追啊。”
祁元夜这才从“居然有人拦街抢劫”的刺激中醒过神来,在祁元乾的催促下叫尹子枫去追已然消失在巷口的少年。
“呜呜——翰儿的——嗝——盒子,二哥哥。”祁元乾抱着祁元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在他胸前糊了一片,顷刻结成寒冰,祁元夜也不嫌弃,用指腹逝去祁元乾脸上的咸湿,轻声哄着,用大氅将弟弟遮的严严实实。眼睛却不时朝巷口看去,尹子枫去了许久,即便是追不上人也该回来了。
东面人潮涌动,街尾却是灯火阑珊,只有几盏灯笼在寒风中瑟瑟摇晃,红彤彤的清光将祁元夜几人的身影拉的斜长,偶尔传来夜猫子的叫声,像是婴儿在啼哭,分外渗人。
“阿贞,你去看看子枫,东西找不到——就算了。”祁元夜拍了拍闻言不太乐意的祁元乾,在他耳边安抚几句,抬头叮嘱道,“一定要尽快回来。我们在前面卖灯笼的地方等你们。”
“是。”宁诚贞领命离去。
“二哥哥,盒子会找回来的是不是?”祁元乾抬起发红的眼睛,抽咽着问。每年二哥哥送他的生辰礼物他都好好的收藏在自己的枕边,连阿爹阿娘都不给看,更别说其他人了,他讨厌那个抢走他盒子的人。
“会的,如果找不到,二哥哥重新做一份。”四周寂静非常,远处的人潮灯火好像隔世传来,祁元夜拉着祁元乾向闹市疾步走去,心里一阵发慌,面上却还是挤出一丝安慰的笑。他有些后悔支走尹子枫和宁诚贞了,事已至此,只要到了人流中就好,他默默祈祷着。如此一想,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那不一样,翰儿只要那一个。”祁元乾不知道哥哥心中的担忧,仍念着未曾打开的礼物,他只想要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
“好,就要那一个。我们快些去前面,翰儿刚才不是说要看灯么?”祁元乾仍旧愁眉不展,祁元夜却已经顾及不上了。尹子枫他们必然是出事了,否则不会这么久还未见踪影,如今他们只好先去找车夫,待到回府后再做打算。
“那翰儿要画了龙和虎的花灯,要红色的,到时候二哥哥你在上面题字作画,嗯,就画翰儿还有二哥哥两个人……”祁元乾信了祁元夜的话,丝毫没有怀疑,难过了须臾又将心思放到了花灯上,十里灯火,照的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刚哭过的眼睛氤氲着水汽,清澈透亮。
“好,都听翰儿的。”祁元夜心神紧绷,根本未听清楚祁元乾说了些什么,胡乱的应了一声。寒风肃肃,他的额头却布满了细汗,手心也是一片泥泞,不过百余丈的距离,却让他胆战心惊。不该带翰儿来的,他几乎嗅到了危险靠近的气息。
“二哥哥,你走太快了,翰儿跟不上。”祁元乾踉跄着跟在祁元夜身后,脚下不停地打绊。
“快,马上就到了。”祁元夜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夫正背对着脸站在路边,他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快步走上前去。
“李叔——”
“你不是——唔——”
公元前一八三年。
赵国,文王十年。
五年后
“公子,吃饭了。”丫鬟来回揉搓着冻僵通红的手,朝坐在炉火旁的少年喊道。二八年华的少女体态婀娜,容颜秀丽,声若出谷黄莺,清脆又软糯。只可惜对面的少年完全沉浸在书中,半点不解风情。自从几年前白纸问世后,他们为数不多的月银都用来买书了,公子整天捧着书卷不理人,都成书呆子了,少女嘟着嘴又喊了一声,这才将少年唤醒。
祁元夜放下手中的书卷,紧了紧身上有些发黄的狐裘,笑着应了一声,平凡的面容上眉眼弯弯,明眸清亮,少女不由得羞红了脸,心道公子的眼睛可真是好看。
“公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丫鬟自食盒中端出一荤两素,失了热气的荤菜黏腻不堪,荤油凝固在盘边,没有煎炒的块状肥肉漂浮在冷汤上,让人失尽胃口。素菜寡淡无味,白菜叶子失水枯黄,豆腐混着渣滓发硬发柴。这哪里是给主子们准备的饭菜,就连下人们吃的都比这些强,甚至还比不上七公子院里的猫食。丫鬟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捧高踩低的下人,不禁对府中的主子们也生了怨念。
玉珠是五年前才被买进府的。村里遭了大水,好不容易才靠着朝廷的救济熬过了文王五年。六年春二月,她不忍心刚出世的小妹被爹娘送走(溺死),就自卖自身给了人牙子。一路北上,正赶上昭烈侯府采买下人,才跟着几个同乡进了侯府。
十几年没出过村口的小姑娘甫一进门就被侯府的富丽堂皇晃花了眼。主子们玉珠自然是没福分见的,可管家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丫鬟头上戴着金银首饰,就连洒扫庭院的小厮都穿着细密簇新的棉衣。这对一个自生下来就没穿过几件新衣服、没吃过几顿好饭的玉珠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玉珠一心期盼遇着一个脾气好些的主子,尽心尽力的伺候几年,再攒些银子,到时候求个恩典赎身除籍,若能余下几分,便置办几亩地当嫁妆,十二岁的小姑娘即便害羞也懂得为将来打算了。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祁府的门槛再高再贵,也不是自己能踩的。而且听牙婆说大户人家最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何况在这些主子眼中他们这些下人不过是个比死物多些用处的物件罢了,连人都算不上。
学了一旬的规矩,玉珠既兴奋又忐忑的站在下人堆里。管事的婆子不动声色的搓着手指,玉珠摸了摸口袋里发黑的铜簪,这是阿娘给她的念想,来王都的路上她都是摩挲着这根不值钱的簪子哭着入睡的,也许她们根本看不上吧。小姑娘默默的低下了头,她想家了。
掏不出“孝敬”,即便玉珠对着婆子瞬间阴下来的老脸不住赔笑,仍是无果。半晌后,只好在小丫鬟同情的目光下跟着她去了静心院。静心院玉珠听教导她们规矩的香柳提起过。她至今记得香柳说话时的表情,不被牵连的庆幸、旧主落难的得意兴奋还有身为卑贱的愤恨不甘,种种丑陋的情绪,使得她原本美艳的脸狰狞扭曲,形如鬼魅。可怜她本人毫无所觉,还学着贵人们翘起尾指拈一粒瓜子,樱唇轻启,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