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追心有所属的对象”这样的事,都能从容不迫。无论怎样的怀疑和误会,他都不为所动,一往无前。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向东一定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
文怡摁了摁眉间。
但如果向东知道他这样想,一定会说,哪怕全身都是破绽,遇到你还是最好的事情。
“笑什么?”
快到目的地,玉麟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
文怡和保安打了招呼,一路把车开到玉麟工作日住的公寓楼下,帮他打车门,把他背下来:“没什么。你说的对,我得赶紧行动起来。”——玉麟的腿太长,总是在地上拖,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注意点,别冲动。”被放在床上的时候,玉麟说,他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我有分寸。”
文怡点头,握了握拳: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少年。
他想到很久以前,他还很小又软弱的时候。
厉向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要担心,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向东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他,瞳仁又黑又亮,像是倒映着整个宇宙所有的星光。
厉向东从来说到做到。
直到两人分开的最后一刻,都信守着自己的承诺。
那么。
文怡在心底轻轻地说。
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东哥哥。
希望我能做到。
希望没有太迟。
第25章
秘书报告说“有位苏先生想要见总裁”的时候,厉向东正埋首于公司的报告当中:他接手公司的过程算是顺利,现在厉家的产业运行得都很健康,手下的几位经理都颇得力,许多事情未必需要亲力亲为,但他从来没有哪怕一天的懈怠。为此他时常被嘲工作狂。连父亲都劝他说平时多休息。
向东却总不安心。
一旦闲下来,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背弃了某个很重要的约定。
又或者会辜负什么很重要的人。
他必须不断地工作。掌握尽量多的资源。不断向前。
因为他讨厌关键时刻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像现在这样。
“你来干嘛?”向东停下手中的工作,抵着太阳穴,一脸不高兴,“怎么没人拦你?”
他不太想见苏文怡。
这人总能轻易撩起他非常态的一面——这种影响建立在两人亲密的肉体接触上,让他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不该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和人上了一次床就忘乎所以。但他身上负责此项工作的专业部门显然不这么想。这让努力理性思考的厉向东同志的大脑感到很为难。
再一次,强调一下,就像现在这样。
向东觉得今天早上来办公室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把苏文怡列入“今晨最不想见的对象”并要求楼下保安严密地把他拒之门外。都是因为没有这样的先见之明,才造成自己的困境。简直足以列入“本月在办公室体验最糟的瞬间”排行榜前三名。
面对他不算礼貌的反应,苏文怡不以为杵,反而浅浅地笑起来。
不是纯粹礼节性化解尴尬场面的笑。
而是、而是……
看着那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那泛着水光的蜜色眼眸,厉向东背后的汗毛都炸开了。
不要对我这样笑啊混蛋!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文怡就足够他喝一壶。今天早晨尤其糟糕:因为两个小时之前,面前的人还在他的梦里,春梦。
向东把身体往办公桌地下挪了挪。心中庆幸得亏总裁办公室的皮质扶手椅足够遮挡视线,否则场面估计……
……向东想到苏文怡可能因此露出的表情和说出的话,顿时觉得耳尖都热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微微发胀。
他开始在心底偷偷比较:究竟是梦着苏文怡醒来,看到床单上留下整个世界地图更尴尬;还是面对苏文怡时,身体的某些部分不受控制更尴尬。
很快就发现是后者。
前者毕竟光线昏暗、私密空间,没有暴露的危险——并且梦里那些画面,正常男人看了最少上缴一周存粮。栽了只能说这波不亏。
而现在……
怎么竟然能?
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只是看到脸而已也。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对面的人还西装革履,严密得犹如盔甲,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手上戴着黑手套。
厉向东简直想要戳爆自己那双忍不住在对方手套和袖口之间裸露皮肤中黏着不去的眼睛,以证实自己是一个能够自控的合格文明人。
苏文怡看上去完全没有察觉向东的异常,兀自利落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来办公事。有预约,秘书自然让我进来。厉先生前两天在通过我司拍卖了几件艺术品,您没有忘吧?——因为金额较高,手续需要谨慎一些,所以我亲自过来。相关文件在这里,您过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之后让秘书交给我们,后续事宜会帮你办妥的。”
礼貌又专业,带着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疏离。
厉向东紧紧盯着面前一张一合柔润的浅色嘴唇,好委屈:明明三秒之前还那样笑。忽然就公事公办了。撩起来就不负责。太过分。
“厉先生?”文怡当然没有听到向东的腹诽——这不能怪他。厉大总裁天生一张沉稳冷静的面瘫脸,就算内心地震海啸汹涌澎湃,表面依旧岿然不动。就算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文怡也必须借助脉搏速度、手心湿润程度和体温等客观指标,才能比较准确地解读向东的情绪。
两人分别这么多年,这样的技能早已生疏。
何况厉向东看上去根本是一脸冷漠。
文怡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心道任重而道远。默默把文件推过去。
两个人的手碰触了一下。
完全是不小心。
很轻很轻的一下。
厉向东触电一般地抽回手,文件“唰啦”散落一地。
两边都是一凛。
向东想的是“有没有搞错!我才冷静一点你又撩我!……算了他大概也不是故意的……卧槽我又硬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文怡想的是“真的已经这么排斥我了?抗拒到身体条件反射的地步?”
于是脸色都不好看。
片刻尴尬的沉默。
秘书上来收拾。文怡也连忙俯下.身去。向东碍于身体情况,就算想要帮忙也不敢动,只能做生气对方冒失且傲慢状,微蹙着眉一动不动,把腿悄悄地往桌子底下收一点,再收一点,生怕露出破绽。
这看在文怡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向东同居的时候,无论什么事,两个人都一起做,你做饭我切菜,你拖地我擦窗,黏得像一对连体婴,上厕所都要手牵手去,被人嘲说像闺蜜——而现在,向东可以漠然地看着他蹲在地上手忙脚乱,不为所动。
“那么厉先生,”文件拾掇好,秘书退出去,文怡重新把文件放到向东面前,这一次,非常小心地避免了肢体接触,“文件我放在这里。请您尽快处理。”
他没有再坐回座椅上。
保持着对于陌生人来说都很安全地距离。略俯下.身,伸着手臂递文件。
这个姿势,让文怡从脖颈到后背整一条优雅流畅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展露出来,衣袖和手套之间的皮肤也露得比之前多,还突出小巧的下颌和喉结……
厉向东要疯。
他简直怀疑文怡就是故意的。
他抓住了文怡的手腕。
“?”文怡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厉向东望着自己的手,同样不明就里……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不是我的锅是身体自己动吧?总不能说我看你手腕好白好细没忍住吧……卧槽作为文明人怎么能有这样低俗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就算不说出来只掠过脑海也是对于现代文明的挑衅……
“厉先生?”文怡动了动,想把手腕抽回来——向东的手指正好扣在他手腕裸露的皮肤上,传来那人偏高的体温,指腹上薄茧粗糙的触感,被摁压的力度无限放大,一时间关于的厉向东那些过分强势的瞬间在脑中呼啸而过,只觉得煽情程度直逼被抵在墙上强吻……心跳一下就乱了。
“呃,那个……”向东也乱了,“你的手,好了吗?”
情急之下开口。卧槽,居然这么有逻辑。赶紧给自己的机智点三十二个赞。
文怡愣了一下:“正在结痂,快好了。只是横七竖八的,出来办公怕吓到人,才戴着手套。”说着抬眼看向东,见后者没有放手的意思,便涩涩地一笑,“小伤而已,没什么大大不了——要是客户都能像厉先生这样豪迈爽快一掷千金,那我就算多几道伤心里也是甜。”
话里藏不住的醋味。
出口文怡自己都吓一跳。
厉向东的心口像有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不知怎么接话。只得慢慢地松开手。
文怡错开眼神,顺势问下去:“厉先生收的这批藏品,价格都远高于预估价格,有两件甚至达到我们事先估价的两倍,是真的很喜欢它们,还是对它们未来升值的趋势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