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夏末819)

　　赵爷爷本来暗着的头像像被点了穴，呼啦一下就亮。
　　“李蔚然谁告诉你我年纪大了？！”
　　李蔚然：……
　　“亏我前天还夸你聪明！你们刘法医多大年纪？他同学的同学能多大年纪？！”
　　李蔚然：然而你用系统自带表情……
　　“怎么不说话了？李蔚然你给我出来！怂了？是爷们儿就给我出来！你多大年纪？！说出来咱俩比比！！”
　　李蔚然：不敢说，怕你从屏幕爬出来打我……
　　“李蔚然？李警官？李爷们儿？”
　　李蔚然：李爷们儿是什么鬼？！
　　“复原结果不想要了？”
　　李蔚然兵荒马乱敲键盘：“要要！赵医生，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结果出来了吗？现在能传给我吗？”
　　赵医生给了个“看我心情吧”的表情，当然，肯定是系统自带。
　　你别说，系统自带表情也挺传神，感觉赵医生现在就是这么个翻白眼撇嘴的小样儿，咦，也挺像我翻白眼的时候嘞~~~
　　李警官一走神差点儿没回来，啾啾啾啾，赵医生又叫了。
　　“李蔚然你多大年纪？！”
　　“非得，说，吗？”李警官哭丧着脸，赵爷爷，哦不，赵年轻人，能放过我吗？
　　“复原结果在我手里，你看着办。”赵年轻人非常不道德地威胁。
　　“90年的，90年的！赵医生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您跪了，结果能传给我了吗？”难怪从第一天聊天我就想给你跪，这不跪看来根本过不了关。
　　赵年轻人那边一阵沉默，李警官胆战心惊。
　　是嫌我太老还是嫌我太嫩？
　　是要跪着道歉还是趴着道歉？
　　是点播负荆请罪还是卧薪尝胆？
　　赵医生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话说回来，赵医生你这么在意年纪干嘛？是心灵受过创伤？PTSD？
　　这么说来是病友啊！
　　我也PTSD，我们交个朋友呗~~~
　　啾啾啾啾，“……”赵年轻人发来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
　　李90后抠着一脑袋卷毛发懵。
　　基本聊天礼仪，不要随便使用省略号。
　　省略号代表无话可说，不想跟你说话，我跟你解释不清楚，你这人让我无语，我一言难尽你不要理我……这么多含义你让人怎么猜？
　　“赵医生，不如加个微信吧？”我感觉通过文字和标点符号跟你沟通极其困难，咱还是爷们儿点儿直接语音成不成？
　　“等我，想想。”这次倒是回得挺快。
　　然而想想是什么意思？
　　加个微信而已，又不是见个面。
　　再说我们俩老爷们儿又不相亲又不面基，就真见个面有啥可怕的？难道你是恐龙？恐龙就恐龙呗我又不找你结婚。
　　再再说，你海市我渝市，想见面也得见得着啊！
　　你怕个X啊！
　　李警官，李爷们儿，孟瑶口里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李蔚然，一着急一气愤在心里蹦了句粗口。
　　“复原结果我传你邮箱，电子的3D模型，你们可以找3D打印机打出来，或者直接把正面图像打印在纸上，反正你们也得拿着图像四处走|访张贴启事吧，总不能捧着个人脑袋找人认。”
　　“嗯嗯，您考虑得周到。”真是一听赵医生讲专业就腿软，李警官几乎是谄媚的。
　　“你手机号给我。”赵医生恢复了赵爷爷的状态。
　　李警官赶紧双手呈上：“139XXXXXXXX”
　　头像唰一下，又灭了。
　　李蔚然欲哭无泪，什么情况？赵医生你玩儿我？
　　手机上小绿灯忽然一闪一闪。
　　有人加微信。
　　对方请求添加你为朋友，验证信息：赵明澄。
　　赵明澄？谁？
　　哦，赵医生！
　　李90后赶紧点了通过。

　　☆、5指山

　　赵明澄三个月没去酒吧。
　　大概是PTSD了。
　　好歹也对心理学小有研究，他决定远离过敏源。
　　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翻译成流行语则是：赵医生你真从心。
　　在酒吧里从心，在医院的形象赵明澄还是维持得很好：高大高冷，敬业敬老，专家专心。
　　每早七点半，科室例会，主要讨论头天夜里收治的病人情况，交接班。
　　值班住院医生把新病人的X光片CT片咔咔夹在灯箱上，开始汇报。
　　赵明澄抄着兜面无表情，自己手下病人的情况在大脑皮层飞速过了一遍，耳朵负责接收来自灯箱上那些骨头的一二三四。
　　两不耽误。
　　骨科工作紧任务重，主任跟副主任听着差一个级别，实际管事儿的还是副主任多。主任专家大牛，天天忙着友好交流学术研讨行政管理，除非天塌了否则一礼拜也就能来坐两个半天班。一科病人呼啦啦全在副主任的肩膀上。
　　值班医生讲完，拿眼神跟赵副主任请示。
　　赵副主任对白大褂有些变态的执著，必须是笔挺的，不能有褶子，领带得打得有棱有角。
　　所谓战衣是也。
　　此时有棱有角穿着战衣看起来像是走台男模的赵副主任冷静严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圈，几个男主治医生不由自主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带。
　　还好，没系歪。
　　刚松口气，赵副主任转身出门，查房。
　　赵副主任手下俩主治医生，堪称左右护法，年龄身高白大褂的板正程度都跟副主任亦步亦趋，惟独面孔的帅度差了那么一两阶。
　　没办法，要找到我这么帅的毕竟难。
　　赵副主任也是讲道理的人。
　　比我帅的就没我讲道理，哼。
　　三位男模在骨科病房走廊里铿锵踏步，带起一阵猎猎帅风。
　　两侧病房门口一个个脑袋时隐时现。
　　赵医生查房，这是标配风景，赵明澄见惯不怪，左右护法也习以为常。
　　谁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就得在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赵副主任心中忽然略略好过，于是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没等这个骄傲的动作做完，人就一呆。
　　不是分手了么？！
　　说好了好聚好散的，肖肖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都被我捉奸在床了！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玩得大点，找个人疏解一下跟我冷静期的生理需要我也可以理解。
　　但是，玩得大不算什么，玩得这么尴尬就不是我赵明澄的风格了。
　　既然你都找到下家了，那么我提分手也很合情合理啊，又回过头来缠我两个多月有什么必要？
　　“赵医生~~~你气生完了么~~~”肖小姐扭股糖似的扭在赵医生身上，腔调嗲得所有病房门口的脑袋又多伸出来半寸。
　　赵明澄相当尴尬。
　　就冲你让我这么尴尬我也不能跟你复合了肖肖。
　　赵副主任清咳两声，暗暗使力，挣扎着从人肉锁里往外逃。
　　左右护法黑着面忍笑，还是识时务地帮副主任挡了挡四面八方的窥探。
　　“上班时间，有事下班说。”
　　赵副主任费了大劲终于逃脱，一脑门汗，白大褂都皱了！
　　肖肖到底不是笨人，也不纠缠：“你说的啊！我等你下班。”
　　走两步又回头抛个媚眼：“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一个wink没把赵明澄怎样，左右护法和一众吃瓜病患已经绝倒。
　　赵副主任好定力！
　　赵副主任也不是好定力，主要是跟肖肖小姐在一起这段时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没有百十来回也有七八十回了，新欢旧爱抵不过新仇旧恨，尴尬叠着尴尬，不愉快垒着不愉快，时间久了除了床上活塞运动，简直一点儿可以共同探讨的话题都没有。
　　要知道赵医生是对自己对生活都有要求有追求的人，各个方面的，各种意义上的。
　　比如现在，虽然表面上依旧迈着模特步查房，心里已经为肖肖专开了一个嘲讽通道。
　　肖肖你拎勿清啊。
　　你以前不是爱叫我唐长老吗？你不是说自己是小妖精么？
　　你哪里弄来的五指山？
　　如来佛家偷来的？
　　男男女女性别先搞搞清爽好不啦？
　　就算你偷了五指山，你压我唐长老做撒？
　　唐长老人家就是佛祖的人呀，金蝉子转世的呀，佛祖压他做撒？
　　佛祖还指望他去解救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呢好勿啦！
　　不是我说你，不读诗经葛么四大名著好歹要读一读的呀！
　　下班的时候，嘲讽技能满点的赵副主任还是有点方。
　　他太了解肖肖，说了等就肯定死等，自己这块唐僧肉她要是不打算让给别人，那他唐长老就这辈子也安宁不了。
　　头疼。
　　我能不能也写首打油诗给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求你放过好不好？”
　　“PS：肖小姐你是富二代我只是个小医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又不想玩儿生死绝恋你还是听从令尊安排去找你的马文才吧~~~”
　　给跪，想给肖小姐跪。
　　最近怎么就这么不顺！
　　交友不顺，分手还不顺！
　　大家都是老司机，合则开车，不合就下车，有没有必要弄得跟杰克肉丝一样“My Heart Will Go On”啊？
　　赵明澄思来想去无计可施，最后选择躲在更衣室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