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夏末819)

　　“听起来像是你为自己不够努力找的借口啊李警官~~”赵爷爷不慌不忙，点出了一阳指。
　　李警官中招，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
　　我的六脉神剑呢！哎哟我X，功力不够，剑气乱走，发不出来。
　　“赵明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黑？！”
　　既然绝招没练到火候，干脆就盲拳打死老师傅好了，who怕who！
　　赵爷爷果然被炸毛的小李警官吓着了，发来的语音哆哆嗦嗦。
　　“李蔚然~~”
　　“蔚然~~”
　　“我不对~~”
　　“我赔礼道歉~~”
　　“谁准你叫我蔚然的？！”小李警官还在气头上，使不出六脉神剑我还有北溟神功呢，不信治不服你。
　　“那我道歉你接受伐？”赵爷爷仿佛镇定了些，换上玉|女|心|经探路。
　　“勉勉强强吧。”小李警官回一招天罗地网势，重新躺倒在枕头上。
　　这么一折腾，彻底不困了。
　　“那，反正睡不着，讲讲呗，李副队从业这么多年，总有几个奇案拿得出手吧~~”这回是玉女素心剑法，双剑合壁，两人齐使方能体会精妙之处。
　　“尚处在侦查阶段的刑事案件必须保密。”有人不接招。
　　“已结案的呢？补药这么小气嘛李警官~~~~”赵爷爷的声音竟然放软了，甜，腻，大概是领悟了玉蜂针的关窍。
　　李90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看到攒了一年的头皮屑变成了雪。
　　半天没敢再回。
　　这样下去不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找重点，抓核心。
　　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欲练神功，必先……呃，李副队的思维成了脱缰的野马，跑上了歪路，一去不得回还。
　　总之，不能老让赵爷爷掌控聊天主动权。
　　李90后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鉴于你以专家身份给我们破案提供了帮助，如果这个案子侦破了，我会跟你交代案情进展的。”如果一直没侦破，我就啥也不说了，比心~~
　　“也行。那咱们聊点儿别的，比如，你朋友圈为什么一张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赵爷爷表现得很善解人意，除了放人去睡觉以外。
　　什么？除了聊案子我们竟然还有其他可聊的吗？
　　卿本佳人，奈何不困啊！
　　“因为忙，没空拍，更没空发。”我可以用冷漠的语言表达此刻冰点的心情吗？
　　赵爷爷沉默。
　　赵爷爷还是沉默。
　　赵爷爷依然沉默。
　　咦？这是发现我的冷漠了？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睡觉了！
　　然而这样粗暴地对待专家是不是不大合理？
　　万一以后又要跪求怎么办？
　　受伤的心灵比较不好挽回。
　　都是PTSD病友我也应该送上一些同病相怜的关怀……吧？
　　“你朋友圈不也没照片么？”我送了个大台阶给你，一层楼那么高，你看到了么赵爷爷。
　　“发过，点赞留言的太多，还有不少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我微信号妄图加我为好友的。烦，都删了。”李警官觉得自己看见一只翘着尾巴的暹罗斜着脑袋眯着眼在屏幕那边踱猫步，趁人不备嗖一声从一层楼高的台阶上蹿了下来。
　　“唱歌还是看小说，你选一个。”没等李警官想出下一个台阶怎么摆放，暹罗猫忽然挥来一巴掌。
　　啊？什么意思？选啥？
　　李90后再次懵逼，犹豫半天：“可以……两个……都选……吗？”然而我不知道选来干什么啊~~~
　　“也行，那今天聊小说，明天聊唱歌。”赵爷爷很干脆。
　　哎哟赵医生你很霸道总裁啊，这是跟人聊天的模式吗？
　　你一副吃定了我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聊……什么小说？”李警官忍气吞声，我就为了早点儿睡觉我容易嘛！
　　“我看书多，你选，你说什么我都能聊。”赵爷爷非常大度，简直学者风范。
　　斯文败类！
　　你怎么知道我看书没你多！
　　赵明澄你不要太过份！
　　“金……庸？”李警官大脑皮层活跃异常，在汹涌澎湃的怒潮卷过之后，机敏地选择了忍气吞声。
　　长痛不如短痛，速战才能速决。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微信。
　　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网间。
　　生当做人杰，死亦……
　　李90后的大脑上辈子也许是个跑马场吧。
　　“也行，”语气如此不屑，仿佛能看见赵医生正捧着手机撇嘴角，“聊剧还是聊原著？”
　　可以，不用，这么，公事公办吗？
　　我们是聊天还是开金学研讨会？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五十分，我既不想聊剧也不想聊原著我就想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地睡个觉。
　　“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聊唱歌吧~~~”李警官几乎就要哭唧唧。
　　“没问题。其实金庸剧主题曲还挺好听的。我最喜欢《爱江山更爱美人》，《刀剑如梦》也不错。”赵爷爷带着关爱学渣礼贤下士的口吻。
　　李警官不服，我们果然有代沟，你这是还活在我出生的年代啊：“我喜欢《宽恕》！”
　　“哦，王菲，菲迷。我是米饭，你好。”赵爷爷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没错当然是微信系统自带。
　　米饭？赵医生你饿了？
　　李警官决定不能再忍受这种系统自带表情包的攻击，倾情送出一串黑人问号。
　　“米饭，就是郑秀文的粉丝啊，你不菲迷么？会不知道？”赵医生发来一个呵呵。
　　喔唷，竟然不是系统自带表情哎，学得真快！
　　李警官受宠若惊，然而还是不明所以：“菲迷为什么要知道郑秀文的粉丝叫什么？”赵爷爷你逻辑期末考是不是还欠了老师50分？
　　“看来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啊小同志，这些粉丝界的历史沧桑风云变幻留着以后葛格慢慢给你解释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赵爷爷那边心情似乎好了不止十个帕仙。
　　老神仙你情绪起伏这么大怕不怕高血压？
　　李蔚然摔着眼皮发出最后的吼声：“所以？”
　　“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赵爷爷袍袖一挥，“你跪安吧。”
　　“谢主隆恩！”李警官感动到几乎要忘记是谁害自己缺觉少眠了。
　　凌晨一点整。
　　渝市，李蔚然警官终于获得入睡批准，栽进梦乡。
　　上海，赵明澄医生窝在床上意味深长地笑，手机屏幕透出幽幽白光，像姜尚的鱼钩。

　　☆、7天

　　左右护法发现赵副主任最近革命热情比较高涨。
　　白大褂一看就至少两天没熨过，他竟然照穿不误；有人领带系歪了他居然一笑而过不予追究；而名列六院两个不要之一的赵副主任的卧蚕，也比以前又凸出了好几个维度，仿佛每个夜晚赵副主任都孜孜不倦地牺牲着宝贵的睡眠时间换来对它爱的供养。
　　情况比较暧昧啊。
　　左右护法瞅空在微信上共商大事。
　　“有情况？”
　　“他的情况不是随时都有吗？每天来崴脚的还少了？还有那位挂在身上就不下来的妖精呢！”
　　“不一样，这次情况与众不同，史无前例。”
　　“何以见得？”
　　“向来是山来就他，你什么时候看他就过山？就算是那个挂在身上的妖精，弄皱了白大褂他还皱眉呢，谁这么大本事让他放弃自己的孔雀翎？”
　　“此言……甚是！”
　　“有好戏看？”
　　“有好戏看！”
　　赵明澄医生今天坐镇门诊。
　　副主任的专家号，在六院抢手如迷妹眼中偶像老公的签名，票贩子内部甚至有几个志存高远的还曾经想过直接间接跟赵副主任搭上关系，好为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夯实基础。
　　当然，赵副主任对此的态度向来是抖抖羽毛转身就走。
　　自从提出分手后被肖肖纠缠，从门诊部纠缠到住院部，再从住院部纠缠到门诊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后，赵明澄一直在苦苦思索脱身之法。
　　他曾经严肃而认真地问过肖肖：你究竟看上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得到的答案是：帅，穿白大褂出门诊的样子，帅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赵明澄恍然大悟，痛定思痛，痛改前非，那之后每个出门诊的日子，他就都变得有点面目浮肿——特意在头天晚上睡前灌自己几大杯水。
　　我丑点还不行吗？
　　肿得跟猪头一样穿白大褂应该就没什么杀伤力了吧？
　　“啧啧，能把人逼到这个地步，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伐得了哦，伊拉追起人来面孔都勿要了呀，穷凶极恶得很哟！”六院的护工大妈在无数次看到年轻英俊的赵医生一脸愁云惨雾生不如死猫在更衣室打电话后，如是评价。
　　差不多半个六院都知道赵医生有个难缠的小女盆友，隔三差五就来往他身上一挂，仿佛一个大号的爱马仕限量版铂金包，脑门上金光闪闪两个大字：炫耀。
　　想象一下领带如刀大褂似斧表情凛冽的赵医生斜挎一只金灿烂女士小包的模样。
　　喔唷简直不要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