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夏末819)

　　要不是太忙，赵明澄觉得自己对肖肖永无休止的骚扰简直就要出离愤怒。
　　凭什么分手的男人骚扰前女友，就全世界声讨，分手的女人骚扰前男友，全世界都是一张“我就等着看好戏”的脸？！
　　我是男人我就活该喽？！
　　那我去变个性好不啦！
　　或者我去追追从前那一两个前男友，是该被声讨还是被看好戏？
　　酱复杂成迷的恋爱关系和取向，诸位吃瓜群众你们是不是十分头疼分外迷茫啊？
　　不好意思哦我让你们为难了，你们决定了是要报警还是要嗑瓜子，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哦~~~
　　可惜嘲讽就算开到百分之两百，也还是太忙。
　　一大早，四个小时，专家号挂到60，平均4分钟看一个病人，这还是因为行内不成文的规矩，专家号太贵，所以要适当延长个体问诊时间，以让患者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得。换成普通主治医生，大约平均一两分钟一个。
　　赵明澄送走一个趾骨骨裂哭得声震云霄的小朋友，揉着鼻梁按号叫下一位。
　　两个年轻人推着轮椅走进门来，门合上的瞬间，仿佛看见门外站着一副熟悉的骨架。
　　赵明澄噌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胫骨撞到桌腿，咣当一大声。
　　病人和病人家属吓了一跳。
　　医生不用这么热烈欢迎我们吧……
　　赵医生仿佛练了少林派金刚不坏体神功，浑不觉痛。
　　被推进门的老爷爷在轮椅上一哆嗦：“医……医生？”
　　你还没看我片子就这么激动，难道我的伤已经重到不可救药了？
　　老天啊我才60岁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我两个儿子这么孝顺我还没看到孙子出世我就是扭了下脚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吧？
　　专家号贵是贵了点但是我这种情况就指着专家你了啊！
　　赵明澄愣了五秒，才在老爷爷恳求的目光中重新坐下。
　　看错了？
　　不可能！
　　那副骨架我怎么会看错！
　　他来上海了？
　　难怪前两天忽然打探我工作情况！
　　还问我一般周几出门诊，周几在住院。
　　赵明澄你说你四不四洒，撒个谎能怎么的？！
　　就老老实实说周二周五上午门诊，其他时间都在住院或者手术。学术交流么？有必要说这么清楚么？
　　可是骨架问话，忍不住就不想瞒他呢~~~
　　赵明澄在心里对手指尖，对了半天反应过来，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这么说来那果然就是他喽！
　　那刚才见到是我，他会不会气得扭头跑掉？
　　这是第几个病人？还有几个才能看完？
　　赵明澄忽然心急如焚。
　　“看情况的确只是扭伤，不严重，也不用敷什么药，休息一周，脚别沾地。”赵医生举着片子看了看，递还回去，手不可言喻地有点抖。
　　老爷爷总觉得自己在医生的表情中研究出了一些深藏不露的惴惴不安：“医生啊！要是我的脚问题大，你就直说啊！我受得了！”
　　赵明澄一脸状况外：“啊？”
　　“爸你别瞎想，就扭了一下能有啥大问题。”然而医生啊我也觉得你的表情比较玄妙是我眼花吗？
　　等赵医生费尽唇舌解释清楚自己只是昨天喝多了水导致面部浮肿肌肉不大受控制表情传意不清才让你们误会而老爷爷你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要不是本着医者不放过一个查清病源的可能的原则我连片都不想让你拍就能送你回家可见你这脚扭得有多轻微这件事然后目送父子三人离开，再开门查看时，就见到了那副完美骨架，正抱胸靠在走廊墙上，脸上似笑非笑。
　　没走就好！
　　赵明澄当机立断：“再等我半小时，中午我请你吃饭！”
　　说完就像网上的老神仙那样，嗖一声钻回了办公室。
　　留骨架一个人依然靠在那里似笑非笑。
　　中午十二点十分，赵明澄终于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想出门，忽然在是否要换下白大褂这件事上犹豫起来。
　　骨架推门而入：“赵明澄，你是想躲还是想逃？病人不是都看完了吗？”
　　赵医生白大褂脱到一半，有种一|丝|不|挂被人看了个光光的错觉。
　　“李……李蔚然？”还是不敢相信，要确认一下。
　　“看来你果然是在加了我微信听到我声音的时候就猜到我是谁了。”李蔚然，也就是那副完美骨架，抄着兜对赵明澄撇嘴，一张漂亮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
　　赵医生有点方。
　　“只是……那么一猜……你又说你是菲迷……我就……基本……确认了。然后，我还找刘法医打听了一些你的基本情况……但是真正确认，还是今天。”
　　咦我为什么要心虚？是他找上我又不是我找上他，我为什么要心虚？
　　他朋友圈又没有照片我就算猜到了也验证不了我为什么要心虚？
　　我就算早就知道你是那副骨架又怎么了？
　　我就隔着手机屏幕纯洁地聊了聊天我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李警官你有本事抓我啊！
　　然而骨架本人就在我面前对着我说话哎呀还是有点眩晕~~~~
　　赵明澄你啃过的骨头也不少要不要这么缺钙！
　　“说好的请我吃饭呢？”李蔚然看看表，“我已经等了你五十分钟了。”
　　赵明澄决定穿着白大褂约会……哦不，吃饭。
　　没有战袍在身，他在骨架面前比较容易没有自信。
　　李蔚然啧啧两声：“头一次见医生白大褂板正得跟假的似的。”
　　“李警官大驾光临，我不穿体面点对不起你特意掐的点儿。这叫制服play，我的最高礼遇，一般人享受不到。”赵明澄穿上战炮，信心倍增，嘴里立刻就高调起来，偷跑点违禁词汇，试探试探，看你接不接招。
　　不就个小警帽儿么，我还搞不定你？！
　　李蔚然抿着嘴点头，一脑袋卷毛在赵明澄眼前晃悠：“这么说我应该穿着警服来的。”
　　赵医生一个趔趄，狐狸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
　　李蔚然你是真单纯还是假老练？
　　你知不知道制服play什么意思？
　　要说不知道，你不是90后吗？
　　要说知道，你明不明白你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这是老司机遇上了赛车手还是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
　　“来出差，七天，本来想着给赵专家一个惊喜顺便再请吃个饭表达一下协助破案的感谢，怎么知道惊喜没给成，倒是收获了惊诧。”赵医生脑子里的新问题李警官，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让骨科专家的头骨都要碎掉了。
　　赵明澄一脸尴尬：“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咱能别提这茬了么？”
　　李蔚然一脸好脾气：“没问题，请我吃点好吃的就行。”

　　☆、8道菜

　　六院门诊大楼一阵骚动。
　　“两个赵医生！”
　　“不对，只有一个穿了白大褂，另一个卷毛好萌啊！”
　　“没听说赵医生有弟弟啊？”
　　“管他呢！不知道这个小帅哥是不是单身~~~”
　　“别荡漾，你看赵医生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你有本事去搭讪吗？”
　　赵明澄从前在门诊大楼内行走，受到的礼遇也不差，今天则是翻了个倍。
　　不知道该忧该喜。
　　他偷眼瞄李蔚然，那家伙似乎不太适应如此众目睽睽明目张胆目无人民警察的窥探，耳朵尖儿有点红，脊背笔直，感觉下一秒就要绷不住迈起正步来。
　　赵明澄突然就有点心满意足的得意：还是太嫩，90后，呵呵。
　　“你每天在你们医院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冷不丁耳边一热，赵明澄措手不及，左耳唰一声烧透半边脸，条件反射朝后跳了一步。
　　侧头一看，李蔚然眨着大眼睛一脸同情。
　　“哪种日子？”赵明澄暗自调息运气，扮猪吃老虎？李蔚然你可以的！
　　“狼顾虎视啊，除了嘴边没流口水，个个小姑娘都像要吃了你的样子。”李蔚然微微转着头，环视一圈，耳朵更红了。
　　今天有一半是想吃你的！
　　赵明澄恨恨在心里补充，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免得你骄傲。
　　“就当成是他们用眼光在给你点赞，习惯了还挺享受。”赵明澄摆出一张前辈脸，“哥哥的经验之谈，学着点儿。”
　　李蔚然撇嘴：“孔雀。”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赵副主任也感觉好像没什么安全感。
　　午休时间像沙子里的水，一眨眼就没，因此分外宝贵。
　　平常有手术，都是护士买好盒饭放在手术室旁边的小餐厅，管你主任还是副主任，院长还是副院长，都是下了手术饿狼一样捧着刨两口，然后再赶下一场。
　　像这种趁着午饭时间还能约个小会的机会，凤毛麟角。所以赵医生才说李警官会掐点儿，看来也是同病相怜，医警通用职业病——吃饭不易，睡觉更不易，要问最不易的是什么，那得算是跟想吃饭的人吃一顿，跟想睡觉的人睡一觉。
　　赵明澄在医院旁边自己常去的小馆儿要了个包间。
　　饭点儿找包间，这种高难度动作当然靠的是赵副主任与服务员小妹结下的良好友谊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