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再恶言伤人,我才微微喘了一口气,低头去看弟弟:“薛思嘉,你没事吧?”
弟弟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低垂着头坐在地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伸手在地上摸索,将陆栩爸爸用来扔他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色的钥匙,顶端连着一根已经旧到褪了色的红绳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短,下面还有三章,谢谢大家一路看下来!!下面是结局了~~~~
P:这是幽灵船的阿咩画的陆栩
☆、【结局.上】.
第七百三十五天,他的病情终于开始恶化了。
他开始出现不语不动不食的木僵症状,还伴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并且尝试多次自杀。
他不再像往常那样自学经济管理的课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将那些科目都已经学会了。说实话,他绝对是我见过的病人中最聪明的一位,很多如他一般的患者已经完全无法工作和学习了,他们的脑子变得像生锈的机器,思维也非常迟缓。可他完全没有类似的症状,这多少迷惑了我,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的病情有多严重。
这不同于他被陆先生第一次带到我面前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存在着自我保护的意识,对自身的变化很敏感。虽然当时我在他的心理咨询诊断书上写了他有明显的焦虑症状,但也可以说,那是他急于摆脱低落情绪的一种本能。
那时,我尚且可以安抚他的情绪,并且尝试着和他交心,虽然效果不大。他并不是个配合的病人,或者说,他沉默的个性和过分聪明的头脑让我很多时候都使不上劲,因为往往在我开口前,他就已经洞悉了我的意图。
其后,在多次心理测试中,我也发现了他应该是个心智非常坚韧的人,我曾被陆先生要求对其进行催眠,但完全没有成功,他并不是那种容易受人影响和操控的人。
这让我好奇,因为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难击垮的,我无法相信他为什么会患上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直到我了解到他目前的生活状态,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大概有五年的时间,他都关在家中,并且每周三次接受所谓的“性取向扭转治疗。”——这种治疗其实是用对人的管制和施加压力来达到目的的,用他来举例的话,就是在超过五年的时间里,他都被囚禁在只有佣人和冰冷家具的家中,没收手机以及包括电脑在内的所有通讯工具,就连佣人都不能和他过多交流,他被剥夺自由和与人交往的权利,不准外出,除非他‘痊愈’,选择和女人结婚。
也幸亏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五年下来,还留存着理智和清醒的头脑。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只怕早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哪还有抑郁症那么简单。
听完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能控制住我的表情,哈,性取向治疗!我自从考上心理咨询师后就再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同性恋早就不再是一项心理疾病了,性向这种事,就像你生来是男是女一样,是难以通过外力强行改变的。
就算是在仇视同性恋的E国,这也是被认同了的事实。
那些所谓的能扭转gay的性取向,让他们过上所谓正常人生活的‘神医’,往往都是些江湖骗子,他们在民间名气很大,但他们其实并没有正规的行医凭证。
那些所谓的被他们治愈的同性恋们,往往是受不了幽闭的生活和压力,选择了妥协而已。
基于这一情况,我决定和陆先生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我对他普及了有关同性恋的知识,可他仍旧坚持己见,坚持说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罪恶的道路上堕落下去,我从没见过比他更顽固不化的人了,因此我们的谈话非常不愉快的结束了。
他完全是个仇视同性恋的传统派,我这么判定他。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儿子送往E国的原因,因为如果在国内,这在法律上属于非法j□j,是违法行为。可在E国却是被政府允许的。
从此,陆先生再也没有带他来到我的心理诊所,我就此失去了他的消息。
直到一年之后,一个非常寒冷的傍晚,我在诊所门口见到了他。
寒风凛冽,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收拾好东西,就看见他浑身是伤的倒在推拉式玻璃门外。
大概我是在这个地方唯一向他表露过善意的人,没有钱没有住处,浑身疼得快走不动的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找到了我。
即使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他一直都非常注意打理自己,这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那时他穿着一身黑大衣,削瘦使得他看起来更为挺拔落拓,二十四岁的青年人,有着令人惊叹的,有如清风朗月般的容貌,即使眉尖布满阴郁乌云,他仍然俊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可是现在,这个年轻的美男子脸上布满了血污,还有一只眼睛肿胀起来,身上的衣服也破了,脏兮兮的,看起来非常狼狈。
我将他带回朋友的诊所包扎,当衣服用剪刀剪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身上还有多处被电击的痕迹。我知道,他一定是从那个囚笼里逃出来的,因为按照‘医生’的嘱咐,他二十四小时都被人监视,我曾到过他居住的房子,院子里甚至有十几个白天夜晚都在梭巡的保安,他们身上就配着电棍。从他的伤势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拿出和看守者同归于尽的架势,就算拼得一身伤痕也要逃脱,甚至是死也要死在外面——怀着这样的决心。
不过一年之隔,他已经被折磨得极度厌世悲观和自我厌恶,结束生命在他看来恐怕已成为了一种求不得的解脱。
在他情况比较好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早点反抗,他说他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确实,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把亲生儿子严密地监视了五年,将他逼成一个精神障碍患者的父亲。我听说他父亲是做煤矿产业起家的,这让我不由对陆先生产生了怀疑,毕竟很多做自然资源发家的人都是些衣冠楚楚的暴发户。
据说,他曾经反抗多次,甚至偷偷逃出去过,还曾找过一次警察,但那群家伙听完他的话却觉得不过是家务事而已,还说要派人送他回去,和他爸爸调解。他只好又从警察局逃出来,但没有护照没有身份证没有钱没有朋友,他很快就被抓回去,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他终于绝望放弃。
其实他完全可以假意向‘医生们’妥协,我相信那群庸医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撒谎,可他还是决定抗争,他父亲将他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人能帮他,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了五年,我无法相信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他在我家待了三天,伤口都没有愈合,神通广大的陆先生就找上门来。
我将他身上的伤痕展示给陆先生看,并且谎称那些为他治疗的医生还给他服用了副作用非常大的药剂,使他精神方面的问题迟迟得不到缓解,从而达到了骗取钱财的目的。
“并且,他似乎非常信任我,也对我抱有好感,甚至可以判定为是隐藏的爱慕之情,陆先生,你不觉得,我若是好好利用这一点,比那些没有获得行医证明的人更有把握治好他性向方面的疾病吗?”
这么可笑的理由,是我和他事先约定好的。
我心怀忐忑,害怕无法蒙混过关,可陆先生居然同意了,我就这么成了他的家庭医生。
虽然在我的争取下,他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比如说能在家自学经济管理的课程,周末到附近的公园散心,但也仅此而已。我本来希望他能借此机会和别人交流建立联系,可是他日渐恶化的病情已经使他不愿意和别人沟通了。
直到今天,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令人担忧了。
除去开头提到的三种病症,他食欲也开始减退,吃得非常少,有时还会吐出来,无故出汗,心慌,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不过一个月已是瘦骨嶙峋。
我不得不对他使用一些抗抑郁药物,如氮克平,但效果不大,因为我发现那些药物最多只能帮助他入睡,可他在睡梦中却还是无法得到安稳。
有一段时间,因为他病情反复,我住到了他隔壁,半夜听见他不停叫着“嘉嘉”这个名字,等我慌慌张张推开他的房门,他已经大吼大叫地醒了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没事了,没事了,嘉嘉不要怕,不要怕......”
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焦距,涣散而空洞。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抑郁症已经转化成重度,开始出现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嗯,解释前面的一些~~~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里面的E国是有原型的,未免河蟹我就不说哪国了,现在还有很多国家是仇视同性恋的,有个叫乌什么的国家还会公然吊死同性恋,所以不要觉得我写的夸张,就前几年,我同学跟我说她有个邻居是gay,被他爸关在地下室,没有窗户,只给水喝,他爸想治好儿子,后来他儿子当着他的面从楼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