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滕玄听了他这样开玩笑,略为不悦,可是白鹿儿自己欢喜得不得了:“夜叉!就是这样的么?”他那叉鱼的甘蔗还没扔呢,自削成了三叉戟,很满意自己的新身份。
卫玠还没投去目光,宝相便畏缩道:“那我…我也夜叉。”
众人在一个旅店驻足下来,卫玠带众人回顾天魔种族,再一商议,都觉得陈天瑜更适合“波旬”,乃是干达天的一个附属小族,魔语“柔顺的哑巴”的意思。波旬是天魔从人界抓来的歌姬,所以陈天瑜不通魔语就显得合情合理。滕玄勉勉强强认了有蛇尾的“那伽龙众”。
卫玠总结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千万记得自己的身份,那出云宓儿如今一千二百岁了,功力不浅,眼神也毒辣得很,明日千万不要在她面前露了馅。”
滕玄忧心忡忡,陈天瑜拱手施礼,宝相不敢回首,白鹿儿舞叉而去。
待到众人都走了,卫玠柔声道:“不要担心了。依我看,无须小友多半是被那出云宓儿蛊惑了心智,你这样好的主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谁能舍得离了?”
他笑了笑,迎着烛光说:“若再不成,你当我的主子来,这全天底下,我只看你一个人的眼色。”
第二日,众人一大早就出发了,还是见到魔宫前面堵得严严实实。
今天已经是女王为小将军公开择师的第五日,人流依旧络绎不绝。白鹿儿干等了半个时辰,前面的队伍挪都没挪。饿着肚子,滕玄也不给他吃这里的东西。便求卫玠带他见世面去。卫玠本来并没有这个耐性,可是碍着檀弓,便只能带他四处走走。
走过拐角,忽闻一声尖嚎。
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个头戴兜帽的瘦小青年缩在角落,看不清脸,但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一只淋水的小狗。两个生着羽翼的大汉像是喝醉了,摇摇晃晃地就要抡起拳头。
卫玠平淡教学:“那伽龙众。”
那伽龙众——其实是两个种族融合而成的,“那伽”是一群能够驾驭恶龙的勇士,他们长着鹰隼一样的尖喙,在飞翔时可以直接插入龙的头颅之中,一可以交流思想,二若是那龙不甚驯服,便用这尖嘴吸吮龙的脑浆为食。而“龙众”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龙,而是有神格的蟒蛇,传说一只神蟒一天能吃掉一座金山,是大海里最富有的生物。
不管是那伽还是龙众,本性都是极其凶恶的。魔族之所以在三界臭名昭著,那伽龙众功不可没。
这动静吸引了一些人。最多的还是吵闹好事的夜叉,紧那罗们衣冠华美,负手看戏,迦楼罗们的羽翼快速扇动,代表他们极感兴趣。有三四对半身赤裸的丑男美女组合,应该是“男子极丑、女子极美”的阿修罗。夜叉们也唱起呜呜啦啦的魔族歌曲,在旁起哄。
不等那青年说话,只见那伽龙众一脚踩在了他脸上。那伽龙众生着鱼类的足蹼,脚底全是陈年腥臭的腐肉味道。把那青年踩倒在地以后,七八个阿修罗也飞下来,踩上青年的腹部拍手跳舞,那青年呕出一口黑绿色的胆汁。
白鹿儿看傻了,晃着卫玠的手求他救人。卫玠根本不为所动,但思索着白鹿儿回去和檀弓乱说的可能性,便出声制止了众魔。众人见这是一位有身份的紧那罗,也都后退了。卫玠将那青年的脸翻过来,脸色立时就变了。
卫玠正要说话,青年却忽的张嘴咬了他一口,卫玠吃痛放开,他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回去之时,檀弓他们已排到了队伍前头,白鹿儿赶紧加塞进去,等着也着急,索性在檀弓跟前歌颂了一番卫玠的慈悲心肠。卫玠微笑回应,可是心神不宁。
卫玠看到那前头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便问檀弓:“栾道友记得这几个是谁么?”
檀弓点了头。
卫玠笑说:“天眼神雷东方霆、鬼击鼓赵留、独眼魔僧阿憎丹、搅海翻波钺喀扎…真是一些老熟人了。当日公主招驸的宴会上,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几个原真是魔族中人。”
话音刚落,就见到东方霆背个大锤主动走过来了。他是个纯正的阿修罗,四肢和头脑的发达程度完全相反,在人道里他最讨厌故作正派的太清仙宗,在魔族他最痛恨的就是香喷喷的干达天,一点魔道的样子都没有!于是便喘着粗气问:“你就是那个干达天么!”
众人一听,也都凑过来瞧热闹。卫玠这样子看上去也不像干达天,于是便锁定了他身后的檀弓。
传说如果听不到高雅的音乐,不处于香馥的环境之中,干达天就会在月下拜求,然后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寻找一条最洁净的河流,化为白色莲花顺水漂流,了此余生。而且干达天大多挑剔得很,许多人一生到死都不结伴侣,所以族中枝叶凋零得很,所以许多魔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只干达天。物以稀为贵,很多部落也以供养干达天作为主祭为荣。
赵留阴阳怪气地说:“哦呀?非劣天长老最近手头真是阔绰得很呐!都养得起干达天啦?看来那些民脂民膏,以及去年咱们家割地赔的那些款子,还当真是不少。”非劣天长老在母驮喃洲以重税敛财闻名,只是有钱,权力不见得有多大,况且和赵留还有一层宿仇。阿憎丹和钺喀扎是他们的结义兄弟,自然也对檀弓卫玠摆一张臭脸。
众人本以为卫玠带个干达天来,一是来显摆的,二是来助兴的,没想到檀弓竟然在那册子上写下了名字——一个干达天也要竞当小将军的师父?这个种族向来自视甚高,天生就是养尊处优,几乎不会,也不屑于去学任何伤人魔法。
“哼!你当小将军的什么师父,插花师父?喝茶师父?弹弹琴跳跳舞么?哈哈哈!”跟着东方霆的嘲声,众人也都爆发大笑。卫玠听到此话,微眯着眼。
他们说的是带口音的魔语,陈天瑜听不懂,宝相和滕玄听不全,所以只有白鹿儿真切地感受到了侮辱,刚要反抗,却被东方霆黑瓢似得手扇了一下脑袋:“小夜叉,你他娘拦住老子的路了!”
白鹿儿提着那个甘蔗做的小叉子就要攻击,却被东方霆一劈手就砍折了。那有三尖头的一截在众人手里抛来接去,白鹿儿连跑带跳就是抢不到,眼看都要急哭了。
这是忽听见一声高亢的猫叫,那声音像是晴日午后的春情,柔腻无方的一声娇嗔。众人忽地齐刷刷地单膝下跪,只见左右两排侍女,迎来一顶銮驾。
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将军,肩绕丝绦双结乾坤圈,手擒龙尾凤颈雌雄双股鞭,不是无须是哪个?
一只琼笋似得玉足挑开帘帐,腰肢袅娜,然后是两团白兔颤巍巍呼之欲出,隐约可见两点嫣红点缀其上,还没露出脸来,众人就已被这千娇百媚酥倒在原地,她轻嗔一声,众人便耳热眼跳,魂游天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才露出的一张杏脸桃腮,牡丹绽蕊,反倒已不那么重要了。众人皆心道:她若肯对我笑上一笑,我命也送她了!
可这哪仅仅是一位绝色女子,更是母驮喃洲之主堕魔女王,众人忙拜:“女王陛下千秋万代!”
在众侍女的搀扶下,出云宓儿分花拂柳地坐上了上方的宝座,柔声说道:“我的宝贝多罗咜,你去看看这里头有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中意师父,我看了好几日的打打杀杀了,倒很有些乏。”
多罗咜在魔语中是“琉璃”的意思,绝不是什么正经的男孩名字。卫玠闻言,看了一眼檀弓,他果然蹙起了眉头。
无须闻言,恭敬地对出云宓儿回了礼,然后才下台阶去看前来竞选的众人。
众人知道出云宓儿遥不可及,便铆足了劲对无须献殷情。滕玄还想用眼神唤醒无须,无须根本当没看见。有人想伸手给无须擦擦汗,他却警戒得很,直接将那人的一臂劈落了。众人心中起骇:这谁敢给这位小将军当师父?
无须转了一圈,出云宓儿将他揽在膝下,摸着他头说:“好宝贝,既然都瞧不上,那就还是等他们自己决出个胜负来罢?我们都歇一歇。”
手下因请示比武能否开始了,出云宓儿却娇滴滴地摇了摇头,说:“再等一等。”她旁边新设了一个宝座,也不像是给无须准备的。
众人又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那香炉之中忽飞出一阵黑雾。
黑雾飘到那空座位之上,逐渐化成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出云宓儿柔声甜腻:“三哥哥!”
众人忙又拜:“魅魔大人!”
魅魔像是没睡醒似得,偷偷打了一个哈欠,但在众人面前,还是保持了魔尊的基本威严,说:“本座来了,开始吧。”
“三哥哥这么急做什么?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小多罗咜。”出云宓儿嗔道,说着便携了无须的手,引荐给魅魔。
魅魔本来昏昏欲睡,见到无须的一瞬间,立马打了一个大激灵:“无…”
话到嘴边,马上咽了回去。他见眼前的这位小多罗咜将军,虽然和无须是一模一样的长相,但是他双眼空洞,脸上虽有凶厉之色,却不会哭笑,想必是中了什么厉害的魇术。被出云宓儿一鼓励,无须竟然乖巧地喊他三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