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巡防自己去,要不是白将军帮你顶了这么多次巡防,你指不定要被骂成啥样。”贺栖洲笑道,“就这点消息了?”
秦歌又道:“自然还有!原本归顺张丞相的几部现在没了主心骨,上个朝都失魂落魄的,有几个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你说不就是走了个丞相,至于这么慌张么……”
“他们是不是拿了丞相的钱,或者给丞相送了钱,怕暴露出来?”坐在一旁没吭声的辞年突然道,“我看说书的都这么说,话本也都这么写呢。”
贺栖洲往辞年手里抓了把瓜子:“聪明。”
他道:“丞相大人风光的时候,也曾与太傅平分秋色,三省六部全都有他们的人,一声令下都好办事,但这些听命于他们的人,绝不是仅仅是因为他们位高,而是因为他们权重。这些人,私下里弄了些偷偷摸摸的伎俩,你给我这塞些银子,我就给你行点方便,来来往往的,自然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金网。”
辞年问:“那现在那个丞相被抓起来了,这些跟他有过交易的人不就倒霉了吗,皇上总不能看到他们还装没看到吧?”
贺栖洲道:“没看到……也不是不可能。”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真理。若这满朝文武有一半都曾犯下过错,无论亲疏远近都施以严刑,那这朝中恐怕连办事的人都没了,一时半会……还真动不得。不过丞相倒台,这杀鸡儆猴的效果恐怕是有了。多的,贺栖洲也懒得想,他问:“那今日早朝,皇上有没有确立新的丞相?”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打听了一会,说是有几个人选,皇上还在研究,不过这圣意向来难以揣度,恐怕这几位也是不敢声张,都蛰伏着等待机会吧。”秦歌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当丞相这么累的活儿,我才不干呢,你看像我,当个将军,闲时养养鸽子练练兵,哪怕最后战死沙场,也总好过他们那样,一天天勾心斗角的,没个消停呢。”
贺栖洲笑道:“只有你当将军才这样,你看人家将军,谁跟你似的,一天天就知道轮休。”
秦歌不满道:“谁说我一天天轮休了,我今日就没轮休,我就是过来喝个茶,一会我就走了,还等着我带兵巡访呢,年关过了,这眼看就要开春了,到时候就得准备选秀了。哦对了!你们见过小傅子了吧?”
“就那个老爱学人说话的小太监?傅独?”贺栖洲道,“见过了,说话怪有趣的,我师父又看上人家了,一天天的,见个年轻些的就想收了当儿子,要是我不拦着,他这干儿子能排满朱雀大街。”
秦歌闻言,哈哈大笑:“给你多几个义弟不好吗,省得你师父有啥都惦记着你啊。”
“我和师父在天牢那几日,都是小傅子上下打点,不过他是个太监,咱们也不好老进宫见他,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贺栖洲问,“你突然提到,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秦歌摆摆手:“这就是今日的第二桩好事,皇上从原来的大太监平安房里搜出罪证,证实了他与前丞相来往密切,还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前丞相将其收买,要求他一有消息立刻汇报,谁知来往的书信被搜出来了,这不,前一秒才把平安撤了,下一秒就让小傅子接管了事物,现在小傅子可不是小傅子了,得尊称一声傅公公了!”
“这不是挺好么,升了官,往后日子也好过,在宫里也威风不少,他帮了我们师徒这么多,是该好好谢谢他。”
秦歌道:“他别的还成,就是老习惯性学人家说话,你说他往后要是御前当差,会不会惹怒皇上?”
“你别的还成,就是老习惯性放人鸽子,你当了这么久的差了,你看皇上责骂你了吗?”
秦歌不满:“哎这怎么又到我头上来了……”
贺栖洲“哎”了一声,道:“该用你时,你顶得上用,那你就是国之栋梁。”
辞年笑道:“国之栋梁这个词好!”
贺栖洲补了一句:“是吧,狐大仙都说你配得上国之栋梁四个字,你明天赶紧去含元殿当柱子吧。”
秦歌“呸”了一声:“我懒得跟你斗嘴,还有第三件事。这礼部尚书,终于定下来了。”
可算是定下来了。
从贺栖洲离京那日起,礼部尚书没了,从此这朝堂就没消停过,好几个月了,沸反盈天的,可算有了个尘埃落定的时候。以往丞相和太傅为了礼部尚书争个你死我活,如今丞相没了,这礼部空缺,太傅恐怕也不好在这时候插手,毕竟谁的手都不太干净,操之过急,也不怕自己突然就惹了盛怒?
思来想去,这礼部尚书,也只有在众人争夺职位时勤勤恳恳,还顶着风头替钦天监说话的徐问之能担任了。
贺栖洲道:“是将侍郎顶上去了么?”
秦歌道:“哎?你怎么这么聪明!还真是顶了个侍郎上去!”
贺栖洲笑道:“果然如此。”
“不是不是礼部的侍郎。”秦歌一摊手,“这次顶上去的,是原本刑部的侍郎,他审问丞相一党有功,跨部调任,升为礼部侍郎,今早刚定下的,已经在早朝时说了。”
“刑部侍郎?升任礼部尚书?”贺栖洲难得错算,他略一惊讶,竟不知这其中又是个什么关窍,“这算个什么玩法?”
秦歌道:“我也纳闷啊!刚没了个丞相,这太傅本是收敛着的,可刑部审问叛贼立了功,又往他手上填了个礼部尚书……这、这难道是故技重施,在试探太傅呢?”
贺栖洲一时迷茫,竟不知怎么分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徐问之这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又要在这件事上吃个亏了。他本以为这礼部尚书之位,徐问之十拿九稳,可没想到中途还能杀出个刑部侍郎……他们师徒俩原本打算请徐问之吃顿饭,将那感谢和庆贺一并算了,可现在……
没等贺栖洲深想,秦歌便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行了,我也该回去巡防了,你这茶挺好,下次我还来!”
“我送送你。”贺栖洲也跟着起身,带着秦歌到了门口,两人正闲聊着哪家的茶更香,谁想这一开门,秦歌竟差点撞上门外打算敲门的人。几人险些绊倒,赶忙一阵道歉,辞年站在最后面,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几人,突然道:“你不是那个……那个……”话没说完,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家里,他还没戴斗笠!
可现在回去拿也来不及了!
来人正是徐问之,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着昨夜的那盏梅花灯:“打扰了,我是来还灯的,昨夜这灯落在湖边了……”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了院子里一脸慌乱的辞年。
还有他头顶那对雪白的尖耳朵。
第六十二章 热心肠助力徐卿愿
“这是……”徐问之疑惑极了,挡在门口的两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秦歌赶忙揽过徐问之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外走:“哎呀!这不是徐老弟吗!怎么这么巧你也来找贺大人玩啊!”
“我是来还灯的……”徐问之不明就里,这怎么就把自己拒之门外了?况且他又不傻,都是过了科举这一关的,眼不瞎耳不聋,哪能被秦歌这点计俩骗过去,他往后一退,想躲开秦歌的遮挡,秦歌见状,立刻凑过去,用身躯作遮挡,可他无论怎么挡,却还是挡不住徐问之,两人在门口折腾了半天,竟是谁也没能拦住谁。
辞年躲在贺栖洲身后,双手捂着耳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往旁边躲。
见两人在门口转了不知多少圈,贺栖洲叹了口气,道:“行了,秦歌,你快去巡防吧,见都见到了,挡也是无用的。”
秦歌停下遮挡的步伐,缓缓地“唉”了一声,他拍了拍徐问之的肩膀,只压低声音留下一句“看了便看了,不要声张”就离开了。既然不能声张,徐问之也聪明得很,他立刻提着梅花灯进了门,将大门关上。
方才那一眼,其实也并没有看得真切,徐问之只是瞥见这屋里多了位公子,而这位公子的头顶,似是多了什么东西。不过既然看到了,秦将军又讳莫如深,想必也不太好问。徐问之斟酌片刻,还是先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昨夜贺兄带着姑娘回去了,可能一时匆忙,把花灯给落下了,我看贺姑娘一直提着灯,想必爱不释手,便收了,等下了早朝,就回府一趟,把灯送来……”
说到这,他微微一颔首:“不知那位贺姑娘是不是同贺兄一起的?”
贺栖洲接了花灯,迎着他往会客厅去:“花灯交给我便是,来都来了,徐兄进来歇歇脚吧。”
辞年跟在后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是贺栖洲到哪,他便到哪,一路紧紧贴着不敢送。辞年倒不是胆小,他只是不知道在这比竹溪村复杂一万倍的京城里,一只会说话的狐狸,或是一个长了耳朵的人,会不会给贺栖洲带来无尽的麻烦。
几人进了屋,重新落座,贺栖洲换了茶具,重新烧水,给徐问之沏茶:“徐兄只是来还花灯?”
说话间,辞年已经重新摸出斗笠,将脑袋上的耳朵压在下面,挡得严严实实。徐问之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是不讲礼数的人,他安安分分坐着,老老实实喝茶,听到贺栖洲问了,他才道:“是来还花灯,也想郑重跟贺姑娘道个谢,还有……我在京中实在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也不善交际,昨夜畅谈后,觉得自己与贺兄还算投缘,所以借还花灯的契机过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