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抹了把脸:“今天一早赶回来的,这不紧赶慢赶进宫一趟……对了,那件事……”
“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贺栖洲忙打断他“不是说吃饭不带你吗,走吧,三秦茶楼,我请。”末了,他轻轻拍了拍辞年的肩膀,道:“也让你见见他。”
第五十三章 寻过往长安春日宴
贺栖洲在楼下与掌柜的商量点菜,秦歌就带着辞年上楼,挑了个临街的雅间。
辞年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了窗户,一窗之隔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鲜艳的百姓。京城果然与竹溪村不同,辞年看了一会,险些忘了手里还攥着的糖葫芦,那红艳艳的糖浆躺下来,差点滴到他手里。辞年连忙嘬了一口,将那嘴唇也染得微红。
秦歌倒好了茶,招呼了一句:“别戴着斗笠了,一会吃饭不方便。”
“不行。”辞年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秦歌笑道:“摘了吧,我知道你有耳朵。”
辞年一惊,却还是立刻镇静下来,他舔了舔糖葫芦,道:“你才没有耳朵。”
嗨,怎么这贺栖洲在的时候与贺栖洲斗嘴,贺栖洲不在一会,还换了个人来跟自己斗嘴。秦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给辞年倒了茶,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不会说出去,你们吃饭,栖洲既然愿意带上我,自然是把我当自己人。”
秦歌想了想,又道:“你也可以把我当自己人。”
辞年听得这云里雾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嘴,可这斗笠在他脑袋上,也不是说摘就能摘的,辞年犹豫了一会,决定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这人的话。秦歌见他不说话,又道:“哎,你就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吗?”
辞年立刻道:“谁?”
秦歌道:“还能谁啊,他啊,你不好奇吗?”
辞年想了想:“我问他,他会告诉我的。”
秦歌又道:“你知道五官保章正是个什么官职么?”
辞年摇摇头:“不知道。”
“五官保章正,隶属钦天监,名义上和钦天监诸人一样,是占星卜卦,观测天象的官职,但你的贺大人,跟别人都不太一样。”秦歌抓了一把桌上的干果,剥了几颗抛嘴里,“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辞年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要是道长的秘密,那他不告诉我,我也不听。”
秦歌“哎”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你别紧张啊,我跟栖洲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又不会害他……我这不是,他那么看重你,我也想跟你聊聊天嘛。”
这么长一句话,辞年就听到一个“看重”,眼睛都亮起来了:“道长看重我!”
“那当然啊!”一看终于打破了僵局,秦歌总算舒了口气,“他从回京开始,每半个月都给你写一封信,你呢,每半个月给他回一封信。”
辞年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给你寄信那鸽子,是我养的啊。”秦歌一提到自己那宝贝鸽子,眼睛都放光,“你知道吗,我每天照顾那些小宝贝,它们一个个都可争气了,栖洲一回来,就问我要了最好的鸽子,说要能飞得快,越快越好,我就把那最快的鸽子给了他。”
这几个月的书信往来,还得依靠眼前的人出力支撑,辞年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与他算是有恩的。一想到这,他赶忙摘下了斗笠,给人倒茶剥花生:“你就是鸽子飞回的那个将军府的……将军!”
秦歌喜道:“对啦,我就是大孟鼎鼎有名的护国大将军,秦歌!”
辞年道:“噢!难怪你的鸽子那么厉害!原来你叫秦鸽!”
“不是……”秦歌赶忙解释,“不是那个鸽,哎也无所谓了……你高兴怎么就怎么吧。”
辞年又剥了几颗花生,装在小碟子里递过去:“你刚才说,道长看重我……”
“对。”秦歌喜滋滋地接了花生,往嘴里塞了一颗,“夏初,大概五月,栖洲就推算到蜀中有妖异之气,他上报钦天监,也上报给皇上,皇上说既然有异象,你就跑一趟,若是有妖邪,能杀就杀,不能,再上书朝廷,朝廷自会组织能人异士前去协助。”
“能杀就杀……”辞年轻轻重复了一道,又问:“为什么要杀啊?要是山里的妖怪不为非作歹,也要杀吗?”
“这妖怪啊,十有**都是要为祸人间的,若有少数潜心修炼的,早就一个接一个飞升成仙,也不至于让他测算到冲天的妖气了。”秦歌道,“当然啊,我是觉得妖也得分门别类,但世人不这么想,皇上也不这么想。测算之后,钦天监立刻派人前往蜀中打探情况,这才知道,原来蜀中竹溪山藏着个为非作歹的狐妖,也就是你啊。”
辞年听到这,不由得嘟囔了一声:“噢……”
“按理说,钦天监要把消息报上去,让皇上过目,皇上批下折子了,才能出发。但当时栖洲拿着手下人送来的消息,只说了一句话,便收起消息,自己出发了。”秦歌啧啧两声,“你可知道,在这朝堂上,得多大的胆子才敢做这事啊,皇上还没点头,他就自个出发了,写了你名字的那本折子,硬是没送到御书房去。”
“写了我的名字……”辞年恍然大悟,难怪在竹溪村时,贺栖洲会那样自然的念出自己的名字,原来自己这小小的狐狸,早就已经入了钦天监的档案,贺栖洲是有备而来……但他为什么要拦着那折子?折子递上去又会如何呢?
“得亏他把折子拦了下来,不然那折子一上去,皇上就必须得让他带着两个妖怪的尸首回来了……”秦歌突然压低了声音,“他可是到了蜀中,才给长安写信,说事发突然,走得匆忙,蜀中妖气异常,竟发现只有一个妖怪。这事往轻了说,是见机行事,往重了,可是欺君……”
辞年一愣:“那……皇上没生气吗?”
“生什么气呢?”贺栖洲推开雅间的门,手里还端这个小盘子,“菜肴点好了,店家说有现打的糖年糕,我就等了一会,你俩聊什么呢,一进来就听见生气不生气的,秦大将军,您不会又在这作妖吧?”
“会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提前跟小神仙认识认识嘛……你都带人家见我了,还不让我说说话了,不信你问他,我可一句坏话都没说,都在这夸你呢!”
辞年接过糖年糕的盘子,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夸你呢!”
贺栖洲笑道:“夸我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辞年把手里的糖葫芦放到盘子里,扯着手里那块软糯的年糕吃得起劲:“夸你是国之栋梁!”
“拉倒吧,这能是秦将军说出来的话?”贺栖洲捻起放在盘子边上的糖葫芦,照着那缺了一口的红山楂啃了下去,“你不知道吧,这位秦将军,可是有活活气死敌军将领的丰功伟绩,想不想听?”
辞年道:“想!”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刚才真没作妖呢!你别啊!”秦歌赶忙制止,辩解道,“我哪来的什么丰功伟绩……”
贺栖洲嚼着糖葫芦:“我记得还是皇上刚登基那会,西北境见皇上年轻,以为大孟好欺负,急急忙忙派兵挑衅,当时朝中人才青黄不接,你秦将军这个漏网之鱼就趁机窜上来了。他临危受命,带着军队向西北进发,并飞鸽传书,与敌军将领约定三日后大战一场!”
秦歌“哎呀”一声:“可以了可以了,再吹就过了!”
贺栖洲当没听见:“三日后,敌方将领带兵前往战场,要我说这确实是个实诚人,见没等到秦将军,他竟也不撤退,就带着大军,在那足足等了一日!结果呢,到傍晚收到了秦将军的飞鸽传书:实在抱歉,在下睡过头了。”
辞年一愣,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呢!”
秦歌急急道:“怎么我说要讲贺栖洲的故事你就百般警惕,他揭我老底你这么来劲啊!”
“然后?然后他们就又约了三日后再战,三日之期到了,敌军将领如期而至,他心里一定想着,这大孟子民向来守信,言出必行,我一定能等到对面那位将军的!”贺栖洲一拍手,“好!这一等又到傍晚,秦将军没来,送信的鸽子来了:实在抱歉,在下没吃饱。”
“你才没吃饱!瞎编有个限度啊!”秦歌几乎跳起来,“贺栖洲!给点面子行不行!”
“不行。”贺栖洲又咬了一颗山楂,“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敌方将领耐着性子,又约了三日之期,这一次,这位死心眼的将领学聪明了,他故意傍晚才赶到战场,果不其然!”
辞年跟着他一同道:“秦将军没来,鸽子来了!”
话说完,辞年笑得前仰后合,他的声音本就清澈,这么一笑更是格外悦耳,贺栖洲也跟着笑,只留秦歌那脸一会红一会白,他急忙辩解:“这叫策略!策略!你们懂什么!缓兵之计!”
“这一次,秦将军的信上写着:实在抱歉,在下不想来了。”贺栖洲一本正经,“这策略简直惊世骇俗!说放你鸽子就是放你鸽子,理由都懒得找!地方将领带兵白跑三趟,心里郁结,又觉得自己这几万大军活活被戏耍,一时气不过,竟口吐鲜血,活活气死在阵前。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敌军士气涣散,秦将军带兵从峡道理杀出,将没了主将的敌军杀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