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极给面子的鼓起掌来:“好厉害啊!”
贺栖洲轻轻笑了一声:“从此之后,秦将军在大孟的名头就打响了,这鸽子……自然也是越放越顺手了。”
这一通编排,闹得秦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哽了好一阵,才道:“行了行了行了!别折腾我了!赶紧吃饭!合着我就不改蹭你这顿饭,我秦某人错了,还请二位大人大量,饶了我好吧!”
小二在门外呼喊一声,陆续上菜,这顿给辞年接风的“年夜饭”,才算正式开启。
第五十四章 尘埃定雪落长安径
好在送菜的小厮进来时,辞年及时戴上了斗笠,这才没有吓到人。
斗笠虽然轻巧,但大晴天的一直戴在头上,也难免会引人注目。辞年摘下了小小的斗笠,将它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秦歌瞟了一眼,道:“这个一看就是栖洲做的。”
辞年奇道:“你怎么知道!”
秦歌道:“他手艺好得很,以往我缺了鸽子笼,都得求他给我做!”
贺栖洲给辞年夹了个鸡腿:“别光说话,快吃,晚了这人要把你鸡腿给吃了。”
秦歌“啧”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贺栖洲头也不抬:“是。”
“我……”明知与贺栖洲斗嘴没有结果,秦歌却偏偏总是不服输,两人毫无意义的争斗到此为止,秦歌灌了口茶,抹了抹脸,“对了,我这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进宫把你捞出来呢,谁想我刚进宫就撞见小傅子,他同我说你已经出来了!”
辞年抬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
秦歌大惑不解,贺栖洲笑着补充道:“对,他把我救出来的。你不是查抄相府了吗,那点来龙去脉,想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秦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这事不可能是凡人所为,还真是你啊!”言罢,他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这事咱们知道便罢,也别往外声张。”
贺栖洲道:“只要你管着你那张嘴,自然无人声张。”
“唉你……”秦歌莫名又被噎了一下,佯怒道,“还想不想听了!”
“想想想,还请秦将军细细道来。”贺栖洲面无表情地应和着,又给辞年夹了个鸡腿,“快吃。”
“我今天上午一进宫,就撞见小傅子了,他说皇上大发雷霆,半宿没睡,让我没什么大事千万别再去惊扰皇上。我说这事可蹉跎不得,我有天大的事要见皇上呢!”秦歌微微一笑,“真按你们预想的那样,这三王爷孟祚祥,接了信件,马不停蹄赶往西北境,与顾平川会合,明明那封回信里只说了越快越好,也不知这三王爷怎么想的,竟一定要求顾平川赶紧发兵,最好赶在年前将长安拿下。”
贺栖洲轻笑一声:“愚蠢。”
“何止是愚蠢,简直愚不可及!我和白校尉一并前往,你知道当我们赶赴西北境时,他们才集结了多少人马吗?”秦歌晃晃右手,比出五根手指。
辞年看了一眼,道:“五万?”
秦歌“噗嗤”一声:“五千!”
贺栖洲惊道:“就五千将士,也敢杀入长安?”
秦歌一听这话可就来劲了,他坐直身子,摇头晃脑,尖着嗓子道:“那长安城里,有几个能打仗的啊!西北境就一个顾平川将军,那也是我们三王爷的人了!就凭长安城里那几个酒囊饭袋,别说五千!五百我也敢带兵杀入!”
“酒囊饭袋倒是没错。”贺栖洲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一口,赶在秦歌急眼前,立马补充了一句,“错了错了,咱们秦歌将军不是酒囊饭袋,是大智若愚,看起来没什么本事,实际上深谋远虑,骁勇善战,实乃国之栋梁!”
“行了行了!”秦歌连忙挥挥手,驱散了这虚假的吹捧,“你别说,都把白校尉给逗乐了,这小子跟我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对手,咱俩带兵从峡道杀入,杀了个措手不及!别说,那顾平川倒是个有出息的,立刻整兵迎战,谁想那三王爷竟似没见过这阵仗,吓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连驾着的马儿都被他用缰绳勒得找不着北,竟撞倒了一片骑兵!骑兵们怕伤了三王爷,赶忙后退,又撞着后头的人……”
说到这,秦歌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你说说,你说说,扶谁不好,扶一个真正的酒囊饭袋,就凭他是嫡出?丞相大人想什么呢!这哪有出路啊?”
贺栖洲道:“他当然有出路。无能的君主必须依仗贤臣。若是不出这遭,以他往日的威势,这满朝文武,有谁敢说丞相大人不是贤臣啊?你敢吗?丞相原本寄出的那封信,可是告诉三王爷时候没到,那要是时候到了呢?兵马齐了,粮草充沛,再遇上些天灾,百姓日子过得不好了,三王爷这条路,还会像今天这么难走吗?”
秦歌道:“这话说的……倒也是那么回事。”
他们说的这些,辞年倒是都听不懂,但他看着贺栖洲认真筹谋的样子,便觉得他了不得。难怪竹溪村那一帮说不听道理的人会对他如此毕恭毕敬,道长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辞年啃掉了第二个鸡腿,摸出帕子擦了擦手,又听得秦歌说:“如今人我已经给抓回来了,刑部扣着了,刑部尚书高兴得不得了,拉着白校尉的手一个劲的摇啊,说谢谢咱们大过年的给他送活来了。”
“那是,刑部尚书是太傅的人,有这建功的机会,他是得好好抓紧。”贺栖洲道,“只是不知道这三王爷和顾平川在天牢里,还能不能有当初我和师父的待遇了。”
“不过……”秦歌疑惑,“我这趟回来,是把三王爷和顾平川抓来了,那他们要是一口咬死与丞相无关,光凭着他那贪赃枉法一项,恐怕治不了太重。”
“那你可要问小神仙了。”贺栖洲看向辞年,笑容又温和了几分,“那一大堆排着队进宫的宝贝里,可混入了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辞年想了想,道:“是枕头?”
秦歌恍然道:“哦!你可别告诉我,那另一封信,在丞相的枕头里?那封信难道也……”
辞年答:“我不知道什么信,是相府的鸟儿告诉我那枕头里有秘密,我想着反正都扔了这么多宝贝了,那秘密也一起扔进去吧,就把他的枕头也抢了。”
“哈哈哈!你这可是大功一件,等皇上把这事弄清楚了,咱好得好好奖赏小神仙一番。”秦歌趁着这机会,立刻示好,“你想要什么奖赏?别让栖洲去说的,我来说,免得让人生疑。”
辞年眨了眨眼睛,深思熟虑一会,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
三天后,贺府的后院里专门划出了一块地,修好围舍,养鸡。
送来的鸡各个昂首挺胸,羽毛顺滑丰满,冠子红,身体壮实,一看就是鸡中极品,都是一等一的好鸡。这些洁白的鸡踏在雪地里,大有混作一色的架势。
辞年围着新扎好的竹篱绕了好几圈,差点踩在冻**的雪上滑倒,贺栖洲忙往前几步扶住他,恰巧让他扑到了怀里。辞年挨着贺栖洲,笑得无比灿烂:“有十几只呢!”
“是,十几只,都是上品的芦花鸡,你那日说了要鸡,秦歌就立刻去给你搜罗了。”
辞年不解:“不是说去皇上面前讨赏吗,这是皇上赏的吗?”
“当然是了,秦歌去跟皇上说,自己不是主要功臣,功劳全是白校尉的,但他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觉得养鸽子太无聊,想养点鸡,恳请皇上赐鸡……”说到这,贺栖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知道皇上听了这话,那表情都绷不住了。”
孟胤成确实差点没绷住,他有时候不得不细细琢磨,自己这满朝文武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可秦歌提了要求,又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又怎能不满足于他呢?果不其然,第二天,小傅子便赶着马车,将一车子上品的白羽芦花鸡送到了将军府。
秦歌接了鸡,只看了一眼,亲自上马,带着小傅子,直接将这一份恩赐送到了贺栖洲府上。
这回秦将军可没忘了巡防,白校尉立功,年后封赏不会少,再不能让他替自己打马虎眼了。难得敬业的秦将军送了一趟礼,便带着小傅子回了宫,老老实实带人巡防了。京城的雪纷纷扬扬,百姓们看着门可罗雀的相府,也就说几句那除夕夜里的传奇故事,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
给这位两朝老臣留一分薄面,也算是孟胤成的仁至义尽。
但辞年顾不得那么多,他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只关心贺栖洲,和他靠自己的辛苦挣来的这几只鸡。
在竹溪山与村民生活了这么久,辞年也终于有了些意识,他明白养鸡是技术活,必须长远打算,要是天天吃,那很快就会吃光了,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鸡?辞年掰着手指,细细盘算起来:“要养多久才能生蛋呢……小鸡生出来,等他们长大,还能再生蛋……”
贺栖洲用两只大手包住了他被冷风吹得微冷的手,笑道:“该吃就吃,不够了再买,几只鸡不算贵价,我总不能让你到了长安还吃苦吧?”
辞年眨眨眼睛,道:“你不怕我把你吃穷吗?”
贺栖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放马过来,看看你得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把我吃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