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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伦利加城记 (森破)


  珍珠河就是如此,它沉默的包容每每令我想到历史本身。
  ——银湾塔杂记·珍珠河
  “我们的监狱真是建在了个好地方。安静、凉爽,外面就是珍珠河,囚徒放风时还能隔着高墙听到水声。”
  下台阶时,晃荡的铁链刮过砖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囚徒们或高或低的悲号和咒骂在监狱里回荡,混杂着当班狱卒不耐烦的斥责。
  “至于你蹲的死牢,水声是没有了,湿气倒是要多少有多少,谁叫下水道和这里就隔着两堵墙和一层土呢。”
  狱卒押着带上镣铐的路易斯,穿过阴冷嘈杂的长廊,一步步走向玛伦利加监狱的地下死牢。
  冰冷的粗铁栏锈迹斑斑,堆在牢房角落木板上当作床铺的麦秆也泛着粘稠的潮气,更不用说窜过栅栏肆意横行的硕鼠。
  “诶,你真的杀了那位总督?”押解路易斯的狱卒对这位安静的犯人充满恶趣味的好奇。“你怎么这么大胆啊,居然敢对莫吉斯总督下手。”
  路易斯淡淡地看了狱卒一眼,语气平静得不像在牢里:“怎么,想套我的话?”
  狱卒向着地面啐了一口:“呵呵,我可没审讯犯人的资格。你犯了这么重的罪,按理说是该直接处死的。可吕西安将军不知在想什么,说要核实每一个细节再做决断。不过横竖都是公开处决,就看最后是斩首还是绞刑了。喂,你更喜欢哪种?”
  他搡着路易斯走进位于长廊尽头的单人牢房,将镣铐的铁链与固定在墙上的铁环相连,落锁时响亮的“咔哒”声正好和头顶的滴水重叠。
  路易斯环顾四周,只觉这狭窄的单人牢昏暗不堪,只有走廊上的火炬能斜斜地投进一点光,此外便是死气沉沉的黑暗。他年轻时蹲的那一格好歹在地面上,借着带铁栅的小窗,至少能窥见一方狭窄的天空。
  狱卒走出牢房,重新将牢门锁上,食指转着用铁圈串起的钥匙,言语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神气:“算你运气好,步兵营那女守卫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不能跟你要钱。”
  “辛西娅?”
  “嗯,就是那娘们。”狱卒不屑地吸了吸鼻子。“按照我们这的规矩,就算是上边那些普通囚犯,也得识相地缴点‘照顾费’,不然就得把窝挪到更糟糕的地方。”
  路易斯背倚陈旧的墙壁缓缓坐下,像抚摸马鬃一样把弄着冰冷沉重的铁链,自嘲地冷笑道:“我这都已经是死牢了,待遇再降还能降到哪去?”
  被一个死囚随口指出了逻辑漏洞,狱卒一愣,感觉自尊好像受了伤,小声骂了两句就转身离开。
  是啊,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呢?
  年轻时那次入狱还是因为工作上的纠纷。某位贵族委托路易斯调查妻子的出轨对象,却没料到那神秘的情夫是来自异国的外交官,场面一度闹得很难看。
  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同时也为了避免得罪贵宾,那位雇主果断毁约,直接把路易斯当成了弃子。一阵混乱之后,受雇的赏金猎人反被以“入室行窃”的罪名塞进了监狱。要不是萨缪尔打通关系,将路易斯捞了出来,他恐怕还得在牢里受点苦。
  当然,“谋杀玛伦利加总督”与当年被诬的盗窃根本没有可比性。这回让路易斯入狱的人也不是想着平息争端,而是要他的命。
  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证据确凿”,无论吕西安将军还是市政厅都迟迟没有下达死刑宣判,只将囚犯撇在不见天日的死牢中。
  既不优待,也无酷刑,就这么把他晾在监狱的角落,每隔几日就派人提审一次,翻来覆去地问那些重复到乏味的问题,似乎想从路易斯千篇一律的的回答中找出些特殊的东西。
  “你如何潜入总督府,又用什么东西杀死了莫吉斯总督?”
  ——我也想知道啊。
  路易斯嘴上却对答如流:“我买通了总督府的女仆,通过她搞到一套守卫的制服,然后找机会混了进去。至于凶器……是我随身携带的匕首,作案后就带回了家。我家最不缺的就是刀,你们随便找把当作证物好了。”
  “是你将贝拉夫人与千金带出总督府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也算是为她们做件好事,不至于总觉得自己见死不救。
  路易斯实际答道:“是的。”
  “你为什么要把她们带走?”
  ——这个答案真的很难编。
  路易斯无奈地继续替自己(更是替楚德)圆谎:“是为了做两手准备。如果事情提前败露,我在火场附近被守卫拦截,还可以拿她们的下落换自己一条生路。我也威胁了她们,说如果胆敢回到玛伦利加,我必会杀人灭口。”
  死囚百无聊赖地重复着故意编造的话语,审讯者则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出于好心,路易斯提醒他:“无论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一样,你就不用记录新供词了。”
  对方抬起头,鄙夷地瞥了路易斯一眼,潦草地结束这场没有任何新成果的讯问。
  路易斯知道,这些审讯者都是吕西安将军派来的。
  这位地区军事领袖似乎对案件真相仍抱有怀疑,即使路易斯本人已经认罪,他仍锲而不舍地组织徒劳的审讯,试图寻找更多的证据,同时想方设法拖延处决的时间。
  将军不会包庇任何人,不会因路易斯救过他一命而徇私情,他当下的努力也并不全是源自信任——这起案子实在有太多蹊跷,无论是贝拉夫人的消失,还是路易斯过于坦然、近乎求死的态度,都在暗示表象之下隐藏着漩涡。
  但一味的拖延不是办法。
  那次搜查和抓捕过后,“抓到真凶”的消息已经在坊间传开,与路易斯有关的传闻随即成街头巷尾最入时的话题,不少人已经开始编排他与总督府之间的恩怨情仇。
  更别提来自市政厅的压力。吕西安知道,玛伦利加的大多数商人都与莫吉斯有着或浅或深的生意联系,莫吉斯这一死,利益链条的一部分也就断了。经济损失带来的愤怒转化为仇恨,一并倾泻在凶手身上。
  如果路易斯坚持不翻供,又没有证据足以洗清他的嫌疑,因杀害莫吉斯总督而被送上刑场的就“只能”是他了。
  终于,在路易斯被收监将近一个月后,吕西安将军来到了监狱地下的死囚牢房。
  秸秆在污水中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穿过走廊的每一丝风都又闷又冷,浸透着罪恶与死亡的气息。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审讯,路易斯靠着潮湿的砖墙席地而坐,沉重的铁链就搭在腿边,锈水一点点渗进铺床的秸秆里。
  吕西安坐在靠近牢门的位置,借着走廊上火炬的光,注视路易斯半掩在黑暗里的轮廓。那场火烧掉了吕西安的须发和眉毛,也在他脸上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将军缓缓叹了口气,问:“狱卒们没有为难你吧。”
  阴影里的路易斯短促地笑了两声:“托您和辛西娅的福,他们对我还行,不打不骂,没克扣食物,隔三差五还能见点肉。作为一个死刑犯,这个待遇算不错了。”
  吕西安僵硬地点了点头。
  路易斯好像真的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处死,也不在乎谋杀总督这件事本身。吕西安不禁感到疑惑:难道这个男人对尘世就没有半点留恋吗?
  吕西安又说:“托雷索家族的艾德里安不止一次找过我,也找过市政厅的其他人,说你没有杀人。”
  “……”
  “但这半个多月就没见到他了,听说是索菲娅夫人不让他到处抛头露面。不过,她也请求我慎重处理你的事情,不要忘了还有追缉库尔曼人的要务。”
  路易斯的表情似乎有细微的转变。但在淤泥般粘稠的黑暗之中,吕西安看不清他的脸,也早已无奈到无力劝解。
  随后,吕西安将军又问了路易斯一些事——都是不同的审讯者每隔几日就会重复的老生常谈的问题。
  路易斯的回答也和过去一样,甚至懒得换一套文法和句式。
  将军再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显得整个人又苍老了几岁。紧接着,他突然说:“路易斯,我带来了一个人,想让你见一见。”
  他抬起手,向等候在走廊上的狱卒示意。两名狱卒马上会意,将一个身形不矮、穿着囚衣的男人带进了牢房。
  那名囚犯蓬头垢面,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但把脸一抹,经火炬一照,还是能看清他的长相。
  吕西安指着囚犯,对路易斯说:“你在杀死莫吉斯总督后,临时雇了一名马车夫,将贝拉夫人及其女儿送到芒特河口。我们也抓到了这名车夫,你且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路易斯当然不认识什么马车夫。他对着那张陌生的脸作出回忆的姿态,模棱两可地回答:“大概是他吧,很像。”
  吕西安的呼吸顿了一下。
  “唉……”
  这是吕西安走进死牢后第三次叹气,感觉把胸腔里的全部空气都挤了出来。他摆了摆手,狱卒便领着陌生囚犯退出了隔间。
  “刚才那个不是什么马车夫,而是我的侍卫。”
  “……”路易斯也僵住了。
  “而且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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