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故事中的经商和政斗情节不感兴趣,描写寻宝、战斗与恋爱的部分倒是听得格外入神。猎隼号、紫罗兰号、女武神号,以及名气最大的信标号,更是孩子们的“梦中情船”。而当这些几乎等同于传说的船只回到港口修整时,孩子们总是比盛夏狂欢还要高兴。
——银湾塔杂记·探险家与他们的船
船歌、桨声与飘扬的船帆靠近码头时,这座城市早已开始了一天的生活。钱币和计价筹码落在木桌上,洗扫街道的流水渗进砖缝,珍珠河的微波里映着行人的倒影。
艾德里安也照常来到路易斯的住处,继续每日“无聊透顶的训练”。
路易斯家的三楼是一块不算宽敞的训练场,假人、木靶、摆锤、沙袋一应俱全,只是上面已经落了灰。在艾德里安来之前,这里有段时间没用过了。虽比不上鹤山庄园或飞狮公馆,但反而更切近赏金猎人平常可能遇到的实战场合。
当然,认真训练的只有艾德里安,结束学徒期近二十年的路易斯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艾德里安挥舞手中的一双短剑。虽说都是短剑,但其中一把要比另一把长一些,剑刃与剑柄的形状也略有不同。
经过这几日对训练场的适应,艾德里安已经能边避开路易斯随手扔去的软木匕首,边击中标靶的要害。
路易斯觉得眼前的景象很亲切——很久以前,与萨缪尔一同行动的时候,他就看过这套托雷索的“剑舞”。主角变了,但套路和技法似乎差不多,萨缪尔和艾德里安的身影在某些瞬间似乎重合起来,给路易斯带来陈旧的幻觉。不同的是,萨缪尔的马刀也使得很好,这令路易斯开始琢磨有没有必要让艾德里安试试另一种武器。
修长的身形、敏捷的动作、过人的反应力、轻便的装备,这些都是紧密结合的托雷索世系的特质。托雷索的先祖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和长项,并经长久的实践开创了可以传承的战斗技巧。
追求速度和精确性的短剑攻击以优秀的身体素质为前提,针对敌人的弱点,用迅猛的关键一击解决战斗——只要够快结束战斗,就能有效降低受伤的风险。
当然,因为过于追求动作的快与轻,护甲不足也成了另一种安全隐患。
抱着前辈和导师的心态看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吐出几句中肯的评价,或是指出攻击与防守衔接时的破绽,路易斯的指导工作似乎很轻松。他差点忘了艾德里安也需要休息,而艾德里安也不是会主动提出休息的性格。
直到发现对方的气息被打乱,大幅度横砍接反手下刺的动作也不像之前那么自然,路易斯才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说道:“可以换个把式了,我先教你怎么鉴别优质的武器。”
艾德里安在和自己较劲,也在不自觉地和路易斯较劲。
而在飞狮公馆这一头,托雷索族长的工作同样不轻松。
由于近日一直在神殿、市政厅和飞狮公馆之间奔波,萨缪尔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他在书房熬了一夜,累得直接在软榻上和衣而眠。索菲娅接过萨缪尔没完成的书面工作,继续给鹤山庄园的元老们写信。她和萨缪尔统一过口吻,二人的笔迹也很像,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并不困难。
书房的窗开着,拂过桌面的风不大,只轻轻掠起纸张的一角,就像拂动一片攀附在石墙上的藤蔓。这里离闹市区有一段距离,所以主人不会被和金钱相关的繁杂对话打扰,被风送进房间与走廊的只有流水声和鸟鸣。
索菲娅也能透过窗看见楼下的花园。
她的儿子达伦还小,现在正和附近几个同龄小孩蹲在橄榄树底下,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玩着某种不知名的游戏。萨缪尔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他基本把达伦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不久前还和索菲娅商量着该从哪儿给达伦请一位合适的教师。
很快,窗外又多了一种鸟类振翅的声音。信鸽扑腾着翅膀,赤红的双爪抓着窗沿,脚上绑着一卷小小的信纸。它用喙敲了敲窗沿,乖巧地歪着脑袋等候索菲娅注意到自己。
索菲娅转过身,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向窗口的信鸽走去。她解开信鸽脚上的东西,照着柔软的胸羽和光滑的背羽轻柔地抚摸了两下。信鸽梳理完飞行时被风吹乱的羽毛,站在窗台上扇动翅膀,随即离开了飞狮公馆,飞向它在海港区的家。
索菲娅展开那卷信纸的同时,萨缪尔也正好醒了过来,大概是方才听到了信鸽的动静。他的双眼还带着困意,问:“怎么了?”
“码头那边送来消息,胡塔和信标号已经进入了银湾,很快就能停泊完毕。”索菲娅折起信纸,微笑着回答。
萨缪尔坐起身,扶着还有些混沌的脑袋——这段时间他的确是累极了。又要在几股势力间斡旋,又要抽出手调查灾变的秘密,还得提防老家的部分元老在背后捅刀。萨缪尔不止一次这么想:当族长真是第一号的苦事。
把毯子推到一边,萨缪尔站了起来,低头整理衣物上的皱褶:“那我们也该去迎接一下了。”
他又问索菲娅:“艾德里安呢?这几天我都没来得及和他说话,不知道他和路易斯相处的怎么样。”
索菲娅答道:“他一早就去路易斯那儿了,说是有什么日常训练。”她环着手臂,语气有些无奈。“你已经够忙了,艾德里安那边就交给我吧,我会多留心的。”
萨缪尔苦笑着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他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想到之前在书房睡下时,月亮的下沿已经没过了对面的屋顶。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如果真的有结束的一天,萨缪尔不确定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扼住叹息的冲动。
“我们走吧,索菲娅。”
信标号回到玛伦利加的消息已经在海港区的孩子中间传开。他们挤在伸向海面的木栈道上,站在最前面的小男孩甚至被挤到了水里,刚爬回栈道、抹掉脸上的海草碎屑,也顾不上回家换套衣服,又开始探着脖子张望那面巨大的船帆。
信标号与她的主人胡塔如此受人敬仰也是有原因的。胡塔,一位雇佣兵出身的航海家和探险家,曾在海外为玛伦利加发现矿藏、拓展贸易线路,每次远航也总能从异国带回不少名贵商品与新奇的见闻。
他的背后少不了托雷索家族的金钱支持——事实上,胡塔年轻时曾在鹤山庄园待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冠上托雷索这个姓氏,信标号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资产,但说他是被托雷索家族雇佣的船长也不为过。
作为萨缪尔的朋友,胡塔很乐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些忙。
听到消息后,萨缪尔和索菲娅很快赶到了码头。信标号的船锚已经沉下,船帆也已经高高卷起,船员们正忙着收拾甲板上的物件。几个胆子大的小孩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被年长的水手拎着后领放回不至于打扰工作的空地上。大副拎着钱袋,和码头管理人员交涉停泊期间的费用与具体要求。
索菲娅穿了套轻便的男装,系带衬衣外罩了件紧身皮革马甲,带跟的皮靴包裹着大半截长裤。在玛伦利加,女性作这样的装扮并不出格——为图行动方便,不少女工有时也会穿着丈夫或兄弟的衣物干活(当然,前提是大小合身)。她步履轻快地踏上甲板,倚着边缘的栏杆,朝船舷下蔚蓝的水面看。刚被信标号惊走的海鸟又飞了回来,在桅杆顶上边叫唤边打转。
胡塔从船长室里出来,远远地朝萨缪尔和索菲娅热情招手。他叉着腰,指挥手下把船舱里的货物成箱地运出去,自己也扛了一大袋上好的丝织品,挂在腰间的皮革包裹被各种地图和手稿撑得鼓鼓囊囊。
萨缪尔迎上前去:“你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啊。”
“放心,你拜托的事我可一次都没忘记!”胡塔拍着萨缪尔的肩膀朗声大笑,又朝索菲娅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夫人!我也给您带了不少好东西。还有达伦,那孩子好像六岁了吧?我捎回了几件别致的玩具,他一定会喜欢的。”
索菲娅轻笑道:“好啦,这些事情可以放到以后再说。”她指了指萨缪尔。“我哥还在等你谈正事儿呢。”
胡塔马上收敛起那套轻浮粗犷的做派,表情也认真起来:“我这就让我的老伙计安顿货物。咱们去哪细谈?”
为防人多眼杂,萨缪尔直接把胡塔带回了飞狮公馆。和货物有关的金钱事宜需要索菲娅出面应酬,于是书房里只剩下萨缪尔和胡塔二人。
书房中心的圆桌上,胡塔摊开一张有些年头的羊皮地图,用镇纸压着四角。地图上描绘着他们所在的库诺大陆,玛伦利加其实只占了大陆东南角半岛的一小块。而在被裂谷和高耸的山脉隔断的西北部,那里多的是人们尚未探明的秘密。
胡塔指着那块孤悬西北的密境——如今渺无人烟的洛格玛地区,灾变的“起始与终结之处”,也是托雷索家族古圣殿的疑似所在地。如果真的存在阻止灾变的方法,那里也许存在一些线索。也正是为了寻找线索,信标号顺着库诺大陆绕了大半圈,避开陆地上的天堑与屏障,从海上寻找接近这一地区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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