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溯笑笑,道:“竟不想,你还有惜物之心。”
婴隰把玉石随手扔在桌上,道:“害,什么惜物,我还是喜欢这鱼。”
而尹溯却发现,婴隰只吃自己推到他面前的菜,便觉奇怪,莫非是相信自己推过去的都是些美味?
两人吃过后,走在大街上,婴隰吃着糖人,含糊不清道:“溯啊,不再去收灵力了吗?”
尹溯咬了口糖人,道:“不着急,先逛逛。”
其实尹溯根本不想飞升,不想成神,若不是师命难违,况且......
婴隰把棍子往后一扔,道:“那我们去前面看看。”
两人逛完了西街,正想找个客栈休息,然而一人迎面便撞上尹溯,那人行色匆匆,而尹溯又恰巧侧着头与婴隰说话,也没看见。
老人见撞到人,忙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尹溯赶紧拾起掉在一旁的药包,拍拍灰,也道:“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接过药包,摆摆手,没说什么,绕过尹溯,急匆匆走了。
然而尹溯却愣在原地,也不知怎么了,刚才居然能那么自然地说出对不起,要知道,这三个字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敢说出口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老人离开的方向,对婴隰道:“走吧。”
于是两人又在白琭都,玩了两天,才启程前往东群。
......
夜色沉沉,尹溯躺在驿站的床上,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本来多年的伤痕终于愈合了,应该放松才对,可他心里就是堵得慌,总觉得还要再去一次白琭都。
便起身来到婴隰门前,想告知他一声,可又见天色太晚,不愿打扰他,便让驿站的人替自己给婴隰带句话——有急事往白琭都,路途遥远,勿来,明日晌午归。
不过婴隰可不是会乖乖在原地等的人,他一早醒来不见尹溯,又得知人已去了白琭都,就要起身追去,可刚出驿站,便见到沈潦在向自己招手,还兴奋喊着,“婴隰兄,婴隰兄。”
婴隰快步走去,沈潦以为是过来打招呼的,正神采奕奕地打算回应,可就在他经过沈潦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嗯”,都没停下脚,直接越过沈潦,走了。
沈潦懵了会儿,也不觉得尴尬,忙追上去,问道:“婴隰兄,这是要去白琭都吗?怎不见尹兄呢?”
婴隰淡淡道:“他先去了。”
沈潦一锤手,雀跃道:“正好!我也要去,况且好久不见尹兄了,甚是想念啊。”
“才几天,想念个什么。”婴隰语气略有不佳。
可沈潦没听出来,笑道:“哎呀,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却恍眼见到婴隰如刀子般的眼神,立马闭上嘴,哈哈两声,打着马虎眼。
两人一路未曾停歇,沈潦看着前方神态自若却丝毫未慢下来的人,心想:妖的体力有这么好吗?这莫不是个怪胎哦。
又跟着走了一阵,来到一片小树林,沈潦实在受不住了,忙叫住他,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婴隰兄啊......歇......歇会儿......喝点水再走。”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
婴隰‘啧’了一声,回头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便道:“你自己去吧。”
沈潦大喜,拔腿就去,可走着走着又辙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婴隰,吞吞吐吐道:“婴隰兄,实不相瞒,我......没钱了。”
婴隰一挑眉,道:“我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带钱作甚。”
沈潦不死心还想问问: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吗?你不吃不喝,尹兄就不用吗?可见婴隰又走了,哀叹一声,只好又跟上,心里直叫苦: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两人一路快跑快走,竟将一天的路程,硬生生缩减到了半天,但一来到白琭都,二人皆犯难了,偌大的都城,要找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婴隰想了想,道:“去客栈!阿溯总要睡觉的。”
沈潦还想着到了白琭都总算能缓缓,反正人就在里面,休息会儿,可谁知道婴隰又着急忙慌地要去客栈找人,哀嚎一声,跟上去。
......
“可有见到一位白衣少年,样貌绝佳,身长八尺”
掌柜摆摆手,“没有没有。”
婴隰一听他说没有又想伸手打人,沈潦赶紧拦住他,道:“息怒息怒,总能找到的,总能找到的。”
掌柜被他吓了一跳,待他二人出去后,便暗骂着,“什么人啊,脑子有病。”
两人已将白琭都的客栈都找遍了,这已是最后一个,可依旧没人,难怪婴隰要发火。于是两人踌躇地站在街边,忽见一位少年,正在四处向人打听。
这不就是尹溯吗!
婴隰挥着手,欣喜地向他喊着:“阿溯!这里这里!”
尹溯闻声看去,只见婴隰蹦得八丈高,不觉喜笑颜开,赶紧跑过去,道:“阿隰,你还来找我,真是辛苦你了。”
婴隰笑道:“没有没有,反正我在驿站也待不住。”
这时尹溯忽见到他身旁有人,惊讶道:“嗯?沈兄?你怎么也在?”
沈潦嘴角抽了抽,道:“合着尹兄就一直没看见我呗。”
尹溯不好意思地笑笑。
婴隰又对他道:“阿溯,我们找遍了这里的各大客栈,都没见着你,你没住客栈吗?”
尹溯神色尴尬笑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没钱了。”
婴隰一听,便道:“不怕!我有办法。”说着便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而那石头瞬间变成了一锭银子,“走,进去休息。”
然沈潦站在原地,显然还未从方才的事中回过神,等他回过神后,那两人已经进了客栈,还听得尹溯惊奇道:“阿隰你居然还有化物的本事,真是了不得。”
而沈潦此刻的表情就跟踩了屎一样,也跟进去,道:“你有这本事,刚才为何不用,两文钱都不舍得。”他说着,却见一块房牌被丢过来,便见到那二人正往楼上去。
婴隰很自觉地跟着尹溯进了他的房间,然而沈潦见他进去了,自己也跟进去,顺手还将门带上。
于是三人就围着桌子坐着,婴隰先开口问道:“阿溯,你如此着急来这里,是为何?”
尹溯看向他,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很不自然,又在桌上写了个十字
婴隰一脸了然的模样,道:“哦,我明白了。”
然而沈潦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问婴隰,“知道什么了?尹兄脸上是字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尹溯突然推过去一杯茶,然婴隰也推过去一杯。
沈潦将两杯茶端起看了看,又各喝了一口,还是不知,又想开口问。
婴隰正要再推过去一杯,沈潦见了忙说:“不喝了不喝了。”转头问尹溯,“尹兄这次来白琭都所为何事。”
尹溯道:“游玩罢了。”
“只为游玩?”
“嗯。”
沈潦有点失望,道:“我倒是要去东群,这次是偶遇婴隰兄,又见婴隰兄住在离东郡不远的驿站,还以为你们也要去东郡,原想着结伴而行的,哎!可惜可惜。”
婴隰悠悠道:“那看来是没法了,不如你尽快启程。”语气还带着点喜悦。
沈潦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明早就出发。”
☆、心结难解
其实婴隰并不知尹溯为何回来,只知他回来是与当初那件事有关,婴隰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那怕现在他已释怀了,可心里总还留着疤。
越日一早,两人正在客栈吃早点,却听得外面锣鼓喧天,像是迎亲队伍,这本是一件喜事,可客栈里的人都唉声叹气,一脸惋惜。
婴隰对他人之事不感兴趣,就自顾自地吃点心,尹溯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一会儿还要去找人。
于是两人用过早点,在当初尹溯与那位老人相撞的地方,四处张望,婴隰也没问他找那位老人作何,心里只想着:阿溯要找,我帮便是。
这时却见得前方,迎亲队伍排成一条长龙,阵仗之大,而新郎正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辆八人抬的,红柱金顶的大花轿,四周满是火红流苏,敲锣打鼓声震天响,然而除了新郎,其余人脸上的笑容里都带点悲意。
婴隰只随意看了一眼,却欣喜道:“阿溯快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指着被迎亲队伍挤到一旁的人。
尹溯赶紧抚下他的手,拉着他背过身去,生怕被老人发现。
而那老人提着一捆药包,依然行色匆匆,尹溯见他走了,便带着婴隰悄悄跟上去。
两人跟着老人东绕西拐,来到一处很小很破的小房子前,当真是家徒四壁,老人推门而入,又将门轻轻关上。
尹溯则来到在窗前偷看,婴隰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这么失礼的事,阿溯居然会做?于是他自己也趴在窗口偷看。
窗户被糊了一层灰白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尹溯隐约见到老人将药包放在倾斜的矮柜上,又赶紧去看床上躺着的人。
尹溯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是男是女,但听那人连咳嗽声都是有气无力的,便知已是沉疴难起,或许还命不久矣。
老人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额头,转过身去,摸了摸眼泪,拿起药包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