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许柏葚在洞前喊着,“你们快点回来,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二人便回到洞中,许柏葚拿出一枚铜锁递给婴隰,道:“隰儿,这是当年你身上的。”
婴隰将许桑葚交给许汜,接过铜锁,徉装出一副初见生母的模样,许柏葚见他略微悲伤难过,便道:“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不知为何这么抒情的时刻,婴隰居然想笑,他强忍住笑意,看着铜锁,硬是挤出了一滴眼泪,点点头。
若是戚殇在这里,就要打趣他,‘可以啊,你不去当戏子可惜了,眼泪都能装出来。’
可这里没有戚殇,只有几个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许汜见他流泪了,便将许桑葚交给许柏葚,将他拉至洞外,道:“阿隰,若是你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便陪你寻遍六界。”
婴隰听了他一席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坏好可恶,但他脑子这么认为,可心里却不认可,还一把抱住许汜,而许汜却觉得他是感动难言,便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就正当他在贪念许汜的安抚时,却见到惜诵隐住的身形,正站在不远处,他一见到惜诵便知不妙,于是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话就说。
惜诵用灵力写下一串字,‘妖族突然来犯,已攻下魔界边城,若大人您不出面,恐怕妖族会攻入魔界’。
婴隰也用灵力回道,‘妖族为何突然来犯?’
‘属下不知,但请大人出面平定’。
‘你先回去,召集大军,先守着’。
随后惜诵应声离开。
可他此刻却是两难,一边是魔界生灵,一边人间至亲,但又想着:妖界忽然来袭,定不是空穴来风,若我不回去,魔界抵挡不了多久,而我们待在山中已有几日,并未有人寻来,且我只回魔界几日,应当不会出事。
于是他便松开环在许汜腰身的手,对他道:“阿汜,魔界有难,我得回去一次,我用灵障护住这座山,便没人能找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许汜道:“魔界有何难?”
“妖族来犯。”
许汜一听便知这事不小,两界交战必定有伤亡,“你只是魔界的小魔,为何需要你去抵挡妖族。”
婴隰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小魔,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巫觋司。”
又见他错愕,便道:“至于为何瞒着你,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向你解释。”
许汜此刻虽然震惊,但还是担心他,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可这样你成了统领,岂不更危险?”
婴隰抚着他微蹙的眉心,道:“我可是六界最强的,等我回来,便带你们去个宁静地方。”说完便消失了。
而后夜色垂沉,湖面上没了波光粼粼,只有一点残月静静地映在墨色水面上。
众人围在火堆旁,许汜没将婴隰是巫觋司的事说与他们,只说他有事要先离开,等他回来,便带我们去其他地方。
然而许柏葚和凌桑却沉默不言,许柏葚看着怀中幼儿,良久才道:“我已经想好了,村里那些人确实是因吃了我的药才死的......我想要去......。”
许汜听到他的话,感觉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便立即打断他,道:“爹,那能怨您吗?谁知道那药他们吃了便死了,这事是您能掌控的吗?”
许柏葚看着怀中女儿,道:“如果当初我不用那张药方......或许就不会出事。”
“如果您不用,他们只会死得更早。”
正当争论着,这时便有一路村民寻了过来,看到洞中火光,又看到山里的湖,便对石洞喊着,“许柏葚!难怪你要毒杀村民,原来你们一家人都是魔!”
许柏葚忙将幼儿交给许汜,让他带着凌桑去里面,然而许汜心里蓦地闪出一个念头,灵障破了!
许柏葚来到洞口,看着外面站着很多人,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如同鬼魅一般。
而许柏葚此时早已是将生命置之度外,也甘愿为那些死去的人偿命,便对他们道:“我愿意偿命,不过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他们不是魔!”
林俞佑阴冷地看着他,“许柏葚,若你不是魔,为何那日突然消失,还显出红光。”
许柏葚不好这时将婴隰推出去,便犹豫不决,这时张白元,却站出来对众人,道:“那许隰是他当年捡来的,说不定真的只有他一人是魔呢?常说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我们也不能错杀好人啊,许柏葚该死,可凌桑和许汜还有那幼儿,并未杀人,我们只要许柏葚一人性命便好。”
许汜在洞中听到他们这么说,便要出去,然而凌桑却一把拉住他,双眼含泪,哽咽道:“汜儿,这是你爹的选择。”
“娘!这与爹又有什么关系!”
“是与他无关!可那些人确实是吃了他药才死的,他身为医者,自认一生未造杀孽,可偏偏就医死那么多人,这些血债不偿,他余生便不安!”凌桑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许汜见她此样也跟着红了眼眶,却忽听得,许柏葚喊了一声,“汜儿!好好照顾你娘和弟妹!”
于是那个宅心仁厚,见了穷苦病人便无偿医治的仁医,此刻正去往他内心最宁静之地,去洗尽一身血迹,偿还一手血债。
长空显白,却不见暖阳,只有层层的乌云布满长天,许家小院的银桂花树,一半正零零散散地飘着落花,一半正垂着焦黑树桠,而许家大夫便躺在雪白落花中。
一人一院便随着滚滚乌烟去了茫茫天海。
可这烈火却未烧尽仇恨,反而将恨意烧至了顶峰。
凌桑并不知许柏葚被已烧得尸骨无存,所以回了村中,想替他收尸。
许汜抱着幼儿与凌桑走在熟悉的石道上,两旁是迎着秋风而至的秋景,硕果的醇香从树梢飘至整个村落,似要将秋的气息带给每家每户,小巧的麻雀在路边蹦跳,好似在追逐秋意。
而原本应忙着拾起院中落花的许家人,一个躺在树下,一个抱着稚子,一个灰烬中寻觅。
凌桑看着小院里,除了倒下的焦木和两旁枯黄的残草,便只剩下一堆烧穿的烂木,没有许柏葚的尸骸,甚至没有骨灰。
凌桑便拾起一捧土,带着一星半点的亡夫残灰,将许柏葚埋在村口,没有建墓碑,有没堆坟包,只埋在了一株野草之下。
只因许柏葚心里的净土,就是这座他娶妻生子,救死扶伤的村庄。
此刻他已然清清白白地留在这儿了
就在他们要走时,却杀出了一个林俞佑,他如今已疯癫成魔,手里拿着砍刀,阴狠冷厉看着凌桑和她怀中的孩子。
“我的妻儿死了,你和那孩子也不配活着。”他说这话时,眼神阴鸷,面目毒辣,像极了恶鬼。
许汜将凌桑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林俞佑,而下一刻,林俞佑便持着砍刀冲上前,许汜扼住他手腕,对着凌桑喊了一声,“娘!快跑!”
凌桑看了他一眼,对他喊了一声,“汜儿,你小心些!”便带着许桑葚往另一条道跑去。
林俞佑见状便要抽手追去,可许汜却紧紧地扼住他的手腕,忽而他对着许汜阴冷一笑,便松开手中的砍刀,许汜为了躲过掉下的利刀只能松开他,往后退。
林俞佑见他松开自己,随即从身后抽出镰刀,便要向凌桑的方向跑去。
许汜拦住他,“我爹已经为村里人偿命了!你还要怎样!”
林俞佑冲他喊道:“许汜我不动你!我只要你娘和你妹妹的命!可你若拦我,我也绝不会手软。”
许汜知道,林俞佑如今已没了任何期盼,他如今什么都做得出来,可许汜也不惧,“那怕你杀了,我也不会让你过去!”
可就在他说完的下一刻,却感到有什么狠狠打中右腿,蓦地便跪下,林俞佑见他此状,随即操刀便要劈去,然而刀还未落,他却向是被什么撞上一般,飞了出去。
许汜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林俞佑,心里觉得是婴隰回来了,心下一喜,可正要起身时,却双腿一痛,猛地又跪下。
林俞佑见他起不来,而方才他也杀不掉,便不管许汜,去追凌桑,许汜想要起身可是双腿剧痛,像是被划伤后膝似的,他如今这情况,别说去追,便走都成问题。
却也明白刚才救他的人不是婴隰,但想着凌桑和许桑葚,费力地爬到草丛边,拾起一根木棍,将自己的身体撑起,颤颤巍巍地走向那条道。
然而这一任苍周城掌门,即神使,却在一旁显出身形,也恢复了许汜的腿。
许汜感到自己双腿好了,也顾不得什么原因,快速往前跑去,可待他跑去时,却见到了凌桑和许桑葚的尸体,还有死在一旁的林俞佑。
☆、终是离别
许汜猛地扑跪过去,抱起满身是血的许桑葚,悲痛到难以出声,又去摇凌桑,张开嘴想唤她,“......”,可那个娘字,已痛苦到难以出喉,他便将头埋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平复了情绪,又去摇凌桑,“......娘......。”声音沙哑得像是垂暮老人。
“娘.......”
无人应他。
再是一声,“娘......”
不管他如何唤,凌桑都静静地躺着,......,他便抱着许桑葚,哭得仿若将死之人,痛苦到绝望的哭声萦绕在林间,惊飞了数只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