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抓住许柏葚的衣领,愤怒凶恶地喊道:“我九个月大的儿子,剖出来也死了!就是因为你的药!我的妻儿全没了!你该怎么还我!”
许汜见他满目愤怒,似要将手中人活剐了,便拉住他,道:“同一种药,但效力会因用药人身体底子不同而有差异,这是我们控制不了的!”
林俞佑一巴掌打开他,冲许汜吼道:“老子做药,儿子送药,一家人都丧尽天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附近的村名都闻声赶来,张白元拉开他,“林俞佑!都说是药三分毒,生死这种事,谁能预料!”
林俞佑奋力挣扎着,见挣扎不脱,便对张白元大喊道:“凭什么凌桑还活着!要说底子,宁枝比她强一百倍!可为什么偏偏就宁枝死了!”又对着许柏葚,吼道:“许柏葚!你丧尽天良!杀我妻儿!我要你偿命!”
许柏葚也是痛苦不已,他根本不知为何同样的药只有凌桑痊愈,便只是愣愣地站着,任他骂。
许汜看不下去了,便对林俞又高声道:“你要讲道理!我爹与林姨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那你如何解释,你娘为什么还活着!要不是他许柏葚故意用错药,宁枝又怎会死!许柏葚你这小人!你万死难辞其咎!”
其他人见他行为激烈,暴跳如雷,拉都快拉不住了,婴隰见了就要上前踢他,这时许柏葚立即喊道:“汜儿!将你弟弟带进去!”
许汜便应声拉住婴隰胳膊,低声道:“你不能暴露身份。”便将他往屋里带,而见到门口忧心忡忡的凌桑,便道:“娘,夜里风冷,还是进去吧。”
凌桑便挺着大肚子,在许汜的搀扶下进了屋。
最后林俞佑在众乡亲们的拉扯劝说下,离开了许家小院。
等许柏葚进来屋里,便沉着脸问道:“汜儿,你抓药时可有多放牵牛子。”
许汜见他面色沉黑,便‘咚’的一声,道:“爹,孩儿是一同给娘和林姨抓的药,若是多放了,不可能只有林姨会出事。”
凌桑靠在桌前,伸手示意他起来,许柏葚又道:“你先起来,这事我来解决。”便起身往里屋,凌桑瞧他步伐不稳,身形微晃,一见便知已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婴隰将许汜扶起,带他进寝房,又解下他的衣衫,将他的青丝拂至一旁,便见到光滑白皙的背上,有一条乌紫发黑的长印,难免心疼,便用手轻轻拂过那条伤痕,所到之处,光洁如初。
许汜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后背游走,而暖流行至处,便是疼痛全无,道:“阿隰,你还会这个。”
婴隰一面替他穿衣,一面道:“若是伤痕,我用灵力便可使其愈合,但......身中疾病却是不能。”
许汜起身系着腰带,道:“如今林姨没了,而我娘却无事,我担心林叔不会善罢甘休。”
婴隰轻轻抱住他,道:“你放心,若是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便带你们换一个地方,一切有我的。”
许汜心中便洋溢着丝丝暖意,道了声‘多谢’,而话音一落,便被身后人咬住耳垂,且力道甚重,令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听得那人道:“你我之间,不言谢不致歉,若下次,我再听你这样说,便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可最后,不仅是傅宁枝死了,凡是用过许柏葚药的人接连死去,只有凌桑一人活得好好的。
那晚暮色沉沉,一轮秋月挂在墨色夜空中,银桂树上鸟儿在枝头吟唱,秋风绵绵,凉爽舒心,银白桂花伴随着虫吟鸟鸣,自树桠飘落,飘向了院门口那些手持火把,目眦尽裂的村中熟人。
林俞佑站在人群最前端,这一次他看着倒是意气风发,将手中火把猛地扔向木屋,仿佛在做一件惩治罪恶的好事。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陆陆续续将火把扔进院中,接着许柏葚一家从屋中跑出,许汜和许柏葚搀扶着即将临盆的凌桑,快步走向屋外,而婴隰则拿着用茶水浇湿的棉被护着他们。
他们慌乱地正要往外院外走,却见院门被人堵住,许柏葚忙回头看了一眼正熊熊燃烧的木屋,又看了看这些怒火中烧的村民,便是知晓这火是怎么来的。
又见他们拦在院门口不走,只好求道:“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你们先让他们出去好吗?”
林俞佑一副阴毒模样,冷笑一声,道:“他们无辜?你的妻儿和你一样,猪狗不如!你的药害死了全村多少人!却唯独治好了你的妻子,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也不知那药为何就只对凌桑有效,你先让我们出去,算我求你了。”许柏葚哀求着。
然而又有人说道:“你分明是想让村中人都患上顽疾,然后你来治,好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盖世名医,好名声大噪!”
许柏葚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眼凌桑,见她额间冒出虚汗,已动了胎气,便向他们跪下,哀求着,“求你们先让我妻儿出去,我留在这里好吗?他们是无辜的,求你们了,凌桑还有身孕,她腹中孩儿更是无辜啊。”
林俞佑嗤笑一声,“呸!你孩子就是无辜,我妻儿就不是了吗!他们都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许汜看着这些以往友好相处,和睦相待的乡亲,此刻已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蓦地便心寒了,可此时火势越来越猛,唯今之计先得保住凌桑,便站出来道:“是我抓错了药,才害死了他们,如果要偿命便用我的。”
许柏葚一听忙将他拂开,厉声道:“汜儿!你胡说什么!”有对众人道:“不关他的事,都是我想声名远扬,是我起恶念做恶事,不关他们的事,乡亲们,求你们放他们出去吧。”说着更是连连磕头。
此刻那个玉洁松贞,仁心仁术的一代良医,已经丢了一身尊严,将他没做过的事皆揽在身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求众人放过他的妻儿。
这时不知为何,树梢上的鸟儿飞走了,浅草处的虫儿不吟了,就连原本挂在天上的秋月也被乌云遮挡,此时的长天黑得幽暗,黑得寂静,黑得可怕,可幽深夜幕下,却有一处火光炎炎的村中小院,院中喧声竟让这可怖黑夜有了一丝烟火人气。
而这原本温馨祥和的烟火气,此刻却带着阴毒,仇恨,愤怒。
婴隰看着身后的无情燃烧的烈焰,和身旁已虚弱地靠在许汜肩上的凌桑,还有一直磕头的许柏葚,以及那些铁石心肠的村民,不禁已是怒火中烧,瞬间出手,将许柏葚众人带至山中石洞内。
而他的暗红色灵流便在他出手的刹那,暴露所有人眼中,他是魔的身份已被公之于众。
可他本人并不在乎这些。
☆、家破人亡
许柏葚和凌桑发现自己身处在石洞内,皆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婴隰,许汜见要瞒是瞒不住了,便将婴隰对他说的话,说与他们。
可未等他们回神,凌桑便扶着腰往下倒,许柏葚见状便知道要生了,可此刻却没有接生婆,便只能他自己来。
许汜见此状,知婴隰会凭空造物,便对他道:“热水,剪刀,干布。”
婴隰见他急切,便应声变出,许柏葚见了凭空出现的东西,却是愣住了,直到许汜冲他喊了一声爹,他才回过神,忙拿过一旁的东西,又对他们道:“你两先出去。”
于是乎,许汜和婴隰在洞外等着,婴隰见他愁眉不展,便宽慰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此时秋月从云中冒出一点弯尖,便慢慢地推开浅云,露出的亮白月牙,接着洞中传来哭声。
许汜和婴隰忙跑去看,只见那个幼小的孩子被许柏葚抱着,正闭着眼哇哇大哭,两人便去摸她的小脚。
许柏葚道:“是你们的妹妹。”便将孩子交给他们,去看已经无力而昏厥的凌桑。
许汜抱着孩子轻轻摇着,满脸笑意,满目柔光,而婴隰则拿着一片叶子逗着幼儿,还对她道:“不要哭了。”又用手指去戳她的泛红微皱的脸颊,对许汜道:“阿汜,你说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许汜笑着对怀中幼儿,道:“取名还得爹娘来,是不是啊?妹妹。”
婴隰见他满是欣喜,却垂着眼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逗着幼儿,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许汜抬头看向他,又见他拿着绿叶的手,略带慌乱又无措,便道:“我更喜欢你。”
婴隰手中的绿叶,便随着那几个如同玉珠般坚定又柔和的字,一起落在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住在石洞中,婴隰更是变出好多东西,然而许柏葚和凌桑自从得知婴隰身份后,却没有说什么,一如往常地对待他,仿佛不管如何,婴隰都是他们亲生儿子。
山里虽没有村中的鸡鸣报晓,但却有浅草虫吟,一湖波光,婴隰正抱着许桑葚与许汜坐在湖边,看着一湖金灿鱼鳞,吹着山间秋日硕风,忽而一片黄叶落在许桑葚脸上,可这孩子太能睡了,竟未醒,婴隰不觉‘噗呲’笑出声,将落叶拿开,对身旁人道:“阿汜,我想带你们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许汜刚将头靠在他肩上,却想起他爹娘在石洞内,便蓦然抬起,道:“好啊,那便寻个宁静点的村落,等桑葚大点了,我们便一起云游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