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君临同那萝卜面面相觑良久。
“我……再试一次?”
君临将萝卜继续塞回去,微微用力,萝卜终于固定住了。
可下一刻,令人更为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雪人的脑袋,崩了。
君临,“……”
雪人,“……”我想,我还能抢救一下?
……
酉时三刻,柳太傅醒了。
君临翻了一页书,端端正正地坐在柳太傅对面,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尖,“……师父,晚上好。”
柳太傅,“……”???
“太子殿下晚上好。”柳太傅伸了伸懒腰,“天色不早了,老夫先回去了。”
君临起身施礼,“师父慢走。”
柳太傅摆摆手走向殿外。
君临坐下来,一手拿起书本,装作一本正经地看着书。
三秒后。
“谁动了我给太子殿下堆的雪人!是谁!给我站出来!”
君临一阵心虚,单拳抵住唇边,蹙着眉,认真看着书。
柳太傅见无人应答,骂骂嚷嚷地蹲下身,把明显是被破坏后,重新堆起的歪歪扭扭的雪人头重新堆了一遍,这才离去。
第二日,艳阳高升,满地的雪都已融化了大半。
柳太傅来到太子宫中,路过那株梅树的时候,却见一柄红色油纸伞打开,撑在地上,正好挡住雪人的身影。
柳太傅往殿内望了望,八岁的小殿下拿着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太傅双手背在身后,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第10章 阴阳隔其一
盛安是宫里的老人,经历了三朝。
今日,是陛下慕祁登基的日子。盛安穿着官服,垂手恭立在大殿前,等着陛下慕祁前来。
等了很久,就在盛安以为陛下不会前来,大典将要误时举行时,一身华服的陛下,出现在了宫门口。
“跪——”立在门口的内侍如是说道,一众大臣无不顶礼膜拜,齐声呼,“恭迎陛下圣安。”
陛下踩着白玉石路,朝大殿走来。
盛安直了直身子,悄悄打理了一下衣襟后,就安安静静地在殿前等陛下慕祁前来。
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盛安默默在心底祷告。
这位慕祁陛下,绝对是他们凤鸣国开国以来最为乖张的陛下,无人能出其右。
有什么佐证吗?
早朝从来不上,你问为什么?起不来。
晚餐从来不吃,你问为什么?想睡觉。
这都还是小事。要讲起这位陛下做的荒唐事,可真是罄竹难书。
盛安在心底暗暗腹诽,就保持现在这个状态继续下去就好,各位路过的神仙佛祖保佑……
突然,慕祁陛下停下了。他止在第一阶台阶前,把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漫不经心地又收了回来。
盛安心里咯噔一下……祖宗……您别闹……
却见慕祁陛下只是伸出手掩住口鼻,貌似是……打了个哈欠。
盛安,“……”心脏有些难以言说的激动,几欲破膛而出。
一步两步三步……慕祁陛下安安分分地走到了盛安面前。
盛安正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却在见到陛下怀里的物件后大惊失色。
“陛下,这不吉利——”话未说出口,便被陛下随手扯过的殿前柱子上的红色纱幔塞住了口。
“废话忒多。”陛下神色有些沉郁。
盛安乖巧地点点头,欲哭无泪地三令五申,“老奴晓得了,老奴不会再多嘴了……”
慕祁抱着怀里的牌位,说,“盛安公公可要快些,寡人还要回去画画。”
盛安,“……”不理朝政您还有理了?
有贼心腹诽没有贼胆说。盛安硬着头皮,删繁就简地把大典压缩了近一个时辰。
末了,盛安用衣袖擦擦冷汗,轻吁出一口气。
慕祁陛下抱着牌位扬长而去。
第二日,《罪臣录》编写团队早早地便候在了慕祁陛下的住所前,预备等到日上三竿,这位祖宗才会起床。
可等了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内侍过来告知,要他们前去陛下的水墨轩,说是陛下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众人心想:敢情今天出的太阳是昨个儿忘了走的月亮冒名顶替的?
到了水墨轩后,众人只见陛下端坐在桌后,双眸看着桌上,谴责道,“你们来的也太迟了,不知道早起一会儿床吗?”
众人:“……”全国上下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您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得连声附和“是是是”。
“行了,过来吧。”
众人凑上前去,陛下分配完工作后,众人的反应千奇百怪,很是精彩。
一个道,“多大的版?长十五米?”
又一个道,“夸,褒奖?不是罪臣录吗?”
……
众人总结了一下,陛下的要求无外乎是这样:
说是罪臣录,记得不过是一个人。说是谴责,实际上是不仅要夸出花来,还要夸得世上绝无仅有。
写书排版?大错特错。要把内容写到最上乘的绢帛上,做成纱幔,挂在床上,柱子上……挂满整个屋子……还要应和着陛下做的金贵的画……
把他们杀了吧,越快越好。
待水墨轩修缮好后,陛下索性便将住所搬到了水墨轩。
正是午时,盛安带着一名内侍送来了奏折——十份。
因为陛下说过,奏折太多会惹得他不快。于是在盛安的精挑细选,大臣们言简意赅的集思广益,丞相的任劳任怨下,陛下每天只处理十份奏折。
盛安立于水墨轩前,内心是十分崩溃的。
瞧瞧,这好好的一个御书房教这祖宗随心所欲一通乱改改成什么了。
写着诗句绘着画像的上等绢帛如丝似涓,仿云若雾,横看竖看,俯看仰看,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歪风邪气。
从头到脚打理了一番行头,盛安吊了吊嗓子,清了清音,一咏三叹道,“奴盛安,拜见陛下。”
没人理。
盛安心跳如擂鼓,战战兢兢地欲要继续“三令五申”一番——
“奴盛安,拜——”
一卷竹简在殿门咿呀作响中挣脱飞跃而出,恶狠狠地敲中了盛安的额头,惹得他重心不稳跌了一个实打实的后仰,左右忙不迭搀住他,盛安劫后余生地一手抚膺略显急促地呼吸了一番,一手手忙脚乱地把头顶的帽子整理好。
做好这一切后,他连忙直起身来,可衣摆些许的凌乱还未来得及着手拂去,又一卷竹简便朝着他左脚边硬生生地砸了过来。他单脚一跃跳起躲开,八卷竹简却密不透风地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砸了他一身,简直是避无可避。
得,每天的必修课罢了。盛安麻木在原地,一脸苦大仇深,生无可恋地把一身行头打理好。
“河堤溃决,还堵,那冲了坝的洪水是都跑到他脑子里去了吗?他是猪吗?”
“修建百尺塔——呵,他是白痴吗?不知道摘星楼是祸乱凤鸢国的亡国之物吗?”
“选美,充盈后宫……我可真是谢谢他老人家。国之祸乱燃眉之急都能置若罔闻,只一心为寡人终身大事着想。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给我拿着这些,滚!”
盛安垂手恭立,在心里默默腹诽着,把祖宗陛下最后一句话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遍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每日的摔竹简,破口大骂夺命三连问本就是家常便饭。习惯便好。
乖巧地把一地竹简收拾好,盛安退了下去。
十卷竹简,砸的可真疼。盛安不由得又暗暗庆幸,幸好祖宗陛下只批十份,要是多了……嘶,他这一身老骨头,还真经不住砸。
“汤大人,冷大人。”迎面走来两位大人,一位身着大红色官服,名汤温,一位身袭幽蓝色官服,唤冷寒。
“盛安公公。”两位大人如是道,“陛下可起了?”
盛安道,“刚发了一通火呢。现下怕是烦的要命,预备睡个回笼觉呢。”
盛安笼着手,心道:哼,一个猪大人,一个白痴大人。还敢往枪口上撞?活腻歪了吧。就该让他们这些国之蛀虫多来这里,挨挨骂,受受打。
把两位大人的竹简给了他们之后,盛安便走了。
汤温,冷寒笑着目送他离开,却在打开竹简之时气的火冒三丈——
只见汤温的竹简上,未圈未改,只用朱砂在末尾处,好不随意地画了一只鼻孔朝天,呆头呆脑的——猪。
冷寒的竹简上,则画了一个大腹便便,几欲撑死的人。
冷寒蹙眉道,“这是何意?”
汤温冷哼道,“何意?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我的,是讽我为猪。你的,是白痴!”
冷寒道,“白痴?我怎么没瞧出来?”
汤温白了他一眼,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吃成了大腹便便,却整天无所事事。可不是白吃了吗。”
待两人远行之后,一只玉手这才悄悄地从掀开一角的纱幔中缩了回去。
屋子里的陛下回到另一边,打开侧门。这边的门与正门是不同的,这边连着后花园的假山,鲜少有人走动。因为先帝陛下将此设为禁地。殊不知,这里是当今陛下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