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瞪大了眼睛,那夜大长公主与齐国侯见面不是叙说情意,而是要退亲。她咬了口点心就听陛下开口:“此事是大长公主与卿家是私事,朕不好多管。”
齐国侯来时做了准备,一听此话就急道:“这件亲事乃是先帝所定,并非是私下行事,大长公主所为实在是、实在是对先帝不敬。”
张口闭口先帝,小皇帝嗤笑,但她表面不露出情绪,作势沉吟了会儿,道:“卿已有儿女,妾室无数,大长公主若嫁你,入门就做了母亲,此举与她也不公平。”
一旁小皇夫点点脑袋,齐国侯厚颜无耻,欺负大长公主也好意思来求陛下做主。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道嫌弃起来,皇帝的话不无道理,齐国侯涨红了脸色,依旧据理力争道:“男子纳妾,是常事,且大长公主并未说什么,臣已过而立,膝下无子,反是不孝。”
周暨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何不与那些妾室快活去,自己无理,先纳妾生子,令大长公主难堪,如今又要来说大长公主的不是,是何道理。”
她为大长公主不平,说话太过直白,说得齐国侯抬不起头来。元莞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她眯眼一笑,将点心推给了元莞。
元莞不吃,正色道:“皇夫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齐国侯与大长公主的事,朕如何管?”
这人太没眼力见,她自己的亲事都被元乔捏在手心里,做不得主,还令她去干涉元乔的亲事,真是愚蠢。
齐国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了,皇帝摆手示意他起身:“卿相貌不俗,看中哪家姑娘,朕赐婚便是,大长公主性子高洁,不想情.事,卿何必勉强。”
元乔这样的女子娶回府,只可摆香案供着,哪里有半分情趣。
周暨被皇帝的话吓得皱眉,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姑母的。再观齐国侯先是愣了愣,继而是面上浮现赞同之色。
小皇帝脸色就沉了,心里骂道:真是不知廉耻,眼睛瞎了。
宽慰一番后,齐国侯满意而去。
周暨觉得此人过于荒唐,又不知分寸,便道:“陛下也觉得姑母这般的女子,不谙情.事?”
元莞歪了歪脑袋,靠着迎枕,细细去想。
元乔貌美,随了生母文宗贤妃的相貌,那夜被药所控制,面色潮红,眼中含水,一抬眸都是诱人之色,且平常清冷之色,做出妩媚的姿态来,更觉得美。
且那夜元乔抱着她,亲着她,带着一股从未见过的柔弱,香气缭绕,有股说不清的感觉。
总之,很舒服。
她歪了歪脑袋,否认周暨的话:“不、她……”
元乔谙□□吗?这话说出口,总觉得她不正经了,摇首道:“朕也不知。”
半句未说出口,大长公主并非不谙□□,而是矜持罢了,骨子里东西与表面不一样的。元乔表面矜持,骨子里未必如此。
至少那夜,就不是那样,是妩媚的、是诱人的,是令她险些动情的。
绮念顿生后,元莞感觉心跳得好快,身体都跟着燥热起来,胡乱抓起凉水喝了一大口,心里又将太后怨恨上了。
都怪太后,不该将元乔送上她的龙床。
齐国侯离开后不久,元乔就来了。
周暨还未曾离去,因着方才的事,对大长公主多了些好奇,等人近了,她才细细打量。
因在行宫里,大长公主穿着多些家常,发髻简单,不如寻常贵人般花钗满头,发丝在几根步摇下更显乌黑发亮。
衣饰不必看,是最得体的。她略施脂粉,不显寡淡不显庸俗,肌肤胜雪,端倪如画,高洁之色,一眼就可看出。她动作自然,一双眼眸似深涡,将人带了进去。
周暨看得出神,以至于元乔都有所察觉出来,她不知殿内方才发生何事,回视着周暨,吓得周暨心口一惊,忙低头,极是心虚。
未曾开口,元乔就感知出,方才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行礼落座,目光略过周暨,后者不敢抬首,元莞明白她的意思,看向周暨:“皇夫先回吧。”
周暨正有此意,大长公主的目光极为吓人,一眨眼就像能窥测她的心事一般,她慌张行礼退下了。
皇夫慌张,恰好验证了元乔心中所想,她淡淡道:“齐国侯来求陛下,替他做主?”
“对,他道姑母退亲,就是对先帝不敬。”元莞不瞒着,见元乔神色自若,又添一句:“又道姑母不谙情.事,十分寡趣。”
元乔脸色红了。
第22章
酒醉 男人眼里的女子如何, 女子是无法体会的,就像是齐国侯在外玩.弄着妩媚妖娆、主动讨好他的女子,见惯了形色不一的风尘女子后, 就会觉得高冷的大长公主寡淡无趣。
然而元乔又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居高位, 可与皇帝比肩, 娶回府邸, 就是满门荣幸。齐国侯来此争取,不是为了元乔这个人, 而是她手中至高的权力。
元莞知晓他的心思, 才说了那番话来试探,齐国侯就真的上当了。
再者元乔是否寡趣,她自认最清楚,哪里是寡趣之人,分明就是惯会掩饰,旁人被她摄政大长公主的头衔吓唬到了。
好比是齐国侯,看到先是大长公主,再是元乔的美貌, 被权势蒙住眼睛。
元莞又将齐国侯鄙弃一番, 才道:“他胡言乱语, 姑母莫听他的, 等找个机会,赶出临安城就是。”
她是好意,元乔并不赞同, 脸上的红晕退了些许, 她才道:“齐国侯本意不坏。”
“不提他,姑母所来, 为何事?”元莞缓过神来,外间日光明晃晃地刺了进来,她这才注意到元乔今日的装束,简单雅致,少了股破人的威仪,她弯了弯唇角,不正经道:“姑母今日很美。”
“陛下又胡言乱语。”元乔敛去的羞涩又涌上心口,抬眸却见小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色缱绻,她怒而起身,“臣先回去了。”
“姑母又恼了,旁人夸赞姑母,姑母该会回谢一句,怎地到朕这里,就成胡言乱语。难不成姑母觉得自己不美,朕在睁眼说瞎话不成?”元莞嘴巴一张一合,直说得元乔哑口无言,面色羞恼。
她恼道:“陛下若将这番心思放在朝政上,他日必成明君。”
“朕连看什么样的奏疏都需听姑母的,见何朝臣都不能做主,改日多半成了昏君才是。既是昏君,就该做些昏君的事,觊觎姑母这般美貌,则不辜负昏君二字。”小皇帝笑得眉眼弯弯,仿若说是再正经不过的话了。
元乔听她自怨自艾的话,没有羞恼,反觉得自己是否压制陛下太过了,她沉吟了会,才开口道:“陛下想见任何人都可见?”
“随时随地见姑母也可?”小皇帝语气散漫,自己的心思也毫无遮掩,她现在见谁都不如见元乔来得实在,见了旁人,若做了什么事,太后就会逼她做事,不如不见。
元乔一阵沉默下来,见她言辞中带着调.戏之意,不免训道:“自身不正,难为君主。”
元莞则笑回:“自身不正,难为忠臣。”
气势微妙,元乔除去自身事后,都不会同小皇帝生气,顿了几息,才道:“陛下年岁还小,不如再多读些书,知晓何谓廉耻,再来谈明君。”
说罢,不待行礼,就走了。
大长公主又被小皇帝气走了,小皇帝苦恼,她都没有动手动脚,不过动动嘴巴而已,就这么生气?
早知那夜就应该顺势而为,好歹知晓下大长公主不是寡趣之人。
她后悔了。
那日,大长公主走后,又过了五六日,中书令引来一老者,白发苍苍,两人入内见皇帝。中书令恭谨道:“听闻陛下与寻帝师,臣带着周老先生过来,周老先生学识渊博,桃李无数,与先帝数次手谈。”
元莞睁大了眼睛,她何时要寻帝师?
及笄后,太傅就回府而去,元乔这是挾私报复。她不乐意,就听苏闻开口:“殿下觉得哪里不妥?”
元莞忍了忍,不好发作脾气,道:“朕同大长公主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苏相切莫当真。”
“殿下一再交代过,令臣办妥此事。”中书令为所动,区区一帝师罢了,周老沉浸于诗词歌赋中,又是当代大儒,教导陛下也算好事,且周老不染朝政,于他而言,并无弊处。
既无弊处,又能令大长公主满意,何乐而不为。
周老先生留下了,小皇帝气得咬牙切齿,当即遣人去寻大长公主。
元乔恰好不在行宫内,小皇帝见不到人,只可暂时作罢。
晚间的时候,太后请她赴宴。
宴无好宴,元莞心知肚明,还是去了。
一入太后暂住的殿宇,就感觉一阵凉爽扑面,再观殿内,多一二小郎君,她恍然明白些什么,朝着落霞点了点头,示意她将周暨找来。
落霞与她多年默契,瞬息就明白过来,颔首不动,待皇帝入殿后,就悄悄去找周暨。
周暨无事,就在殿内研究吃食,宫内点心精致,她学了不少,总觉得皇帝吃腻了,她学宫外的做法,做来试试。
她看书看得认真,宫人忽而将落霞请来,她不解,落霞便道:“太后设宴,邀请陛下,皇夫可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