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略微清闲,殿内没有朝臣禀事,便执画笔将元莞的醉态画了出来,也是六幅图。
最精彩的便是最后那副图,手与脚都露在被外,姿态十分不雅观。
元乔画技好,曾得大儒所授,比起臂力不足的元莞胜过数倍。一颦一笑,一抬首、一投足就可见元莞的影子,画好之后,令人去取了纱灯,扎好之后就让人给元莞送去。
孤鹜毛遂自荐,领着纱灯去了。
去时已是黄昏,元莞方醒,见到纱灯后,登时恼了,尤其是那张‘床图’,迅速伸手就想砸了。捧着灯的孤鹜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苦恼道:“陛下说了,她那里还有一盏,你若砸了,她便将那盏悬于垂拱殿外。”
元莞怒道:“厚颜无耻。”
孤鹜装作未曾听到,照旧一笑。元莞是他的旧主,废帝之后他的路也是她一手安排。外人看来他是背弃旧主,可他的路是元莞所安排,不存在背弃一说。
元莞心中对旧臣都有安排,就连落霞也是如此,令她出宫,备了银子与府邸,可惜落霞拒绝了。
“滚,从哪里来的滚去哪里。”元莞震怒,出口的话也不大好听。
孤鹜笑着回道:“那臣就回殿去复命了。”
元莞背过身子,不去理会他,气得将元乔暗骂几句,唤来落霞,询问睡前的事,元乔卑鄙无耻,定欺负她酒醉,做了不好的事。
落霞见她羞得满面通红,不知何事,就听到她怒道:“我睡前,元乔来做了什么?”
“您醉了,陛下与我扶着回榻,她独自同您待了片刻,就回去。”落霞解释,懵懵懂懂,又开口:“孤鹜欺负您了?”
“不是她,是元乔,她肯定做了什么事……”元莞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元乔竟也变得卑鄙无耻,乘人之危。
想了想,咽不下这口气,穿好衣裳就提着纱灯去找元乔。
她睡姿很好,怎地到了图上,就变得那么难看,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出福宁殿之际,天色擦黑,待至垂拱殿外,魏律与几名中书内的朝臣在候着,她只得戛然而止,望着垂拱殿的方向,眸色生冷。
落寞回殿后,将灯放在桌上,落霞这才看见‘罪魁祸首’,将灯转了一圈,笑道:“这是画的您?挺像的,您从小就是这样……”
说了一半,落霞就乖巧地闭上嘴巴,觑她一眼,及时认错:“和您一点都不像了,您睡觉可乖了,睡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醒来就是什么模样。”
“你骗我之前先别脸红。”元莞没好气道,看着小人图,感觉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净了,不自信地问落霞:“我睡觉当真是那样吗?”
落霞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您可安分了。”
元莞叹息,最后没办法才道:“以后我睡觉,不许她进来。”
落霞连连点头,思索一阵,又有了问题:“陛下今日等您半日,您回来的时候是醒着的。”
元莞眸色阴沉:“以后不许她进福宁殿。”
前些时日不来的,好端端怎地又来……陡然想起上次盘问内侍之际,是她引狼入室的。
想到那头‘狼’,她又生闷气,往日里贞静自持的人,怎地就变了,她思索近日发生的事,还是想不通,眼下又见不到人,看着纱灯,这口气不能咽下去。
她托腮想了一阵后,不知元乔弱点是什么。
或许跟随她的陈砚知晓,明日唤陈砚来问问,再作打算。
翌日,陈砚出城而去,未曾接到她的传召,反是玉令图案的事查出些许线索。
有人在豫王身上见过同样玉图案的玉。玉佩图案不同,临安城内想要出相同的并不多见,豫王二字传入元莞口中,她恍惚觉得此事或许可解。
只是不知为何豫王偏偏针对她,按理来说,豫王要的是储君的位置,她又不干涉此事,没来由地给她设圈套做什么。
思来想去,她令人给内侍传话,谎言告诉她苏闻已倒戈,令他快些行事。
苏闻是权臣,分量极重,内侍得到话后,不敢自作主张,肯定要找人拿主意。
话传出去后,陈砚午后才归,匆忙赶至福宁殿。
元莞令人给他看座奉茶,陈砚被突入其来的热情搅得心中发乱,连连称呼不敢,元莞不同他多话,开门见山道:“我就想知晓陛下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这是在打听皇帝的喜好。陈砚陡然松了口气,唯恐她问些不该问、令他为难的话来,便谨慎回道:“陛下性子淡然,无特殊喜好,置于厌恶,好似也没有。”
这么一说,元乔就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人,元莞不信,道:“你莫要糊弄我,她是人,自然会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陈砚道:“臣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窥探陛下的喜好。”
想想也是,元乔性子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臣下也不能窥探,她放弃了,打发陈砚离宫。
回殿后,看到那盏灯就觉得碍眼,旋即提着灯去兴师问罪。
豫王的事,也需同她计较一番,图案既是豫王府,陈砚就该知晓,可至今陈砚都未曾说,想必就是瞒着她的。
必然是元乔吩咐的。
元莞气势汹汹地提灯去垂拱殿。
午后天气暖和,殿外的朝臣三三两两,未及台阶,孤鹜就大步迎了过来,笑道:“您有事?”
元莞一眼都不看他,略过他,直接要入殿。孤鹜得了白眼,忙跟过去:“陛下怕是没空见您,要不等一等?”
“你从我眼前离开,莫要再说一字,不然……”元莞上下打量他一眼,目露威胁。
孤鹜悻悻地退下去,任由她直接推开殿门,其余朝臣许久不曾见到废帝,目露诧异,拉着孤鹜询问。
进殿的人方推开殿门,就见到走来的元乔,她瞪了一眼:“我有话同你说。”将手中的灯递给她,冷漠道:“太丑。”
元乔向后看了一眼,不去接灯:“容后再说。”
“不需容后,你把它烧了即可。”元莞将灯塞至她手中,烫手的山芋趁早丢掉。
元乔无奈道:“你还有何事?”
“有。”元莞道,豫王的事还需说清楚,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也不加掩饰,逼近着元乔,低声道:“那个图案的事,你不想说说吗?”
“说、说什么?”元乔没来由被她看得心中发慌,将灯置于案上,回身就见元莞走来,她下意识往后退,解释道:“豫王、豫王的事,我会同你说的。”
“那你说。”元莞等着。
元乔被她这么一盯,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扶着案几,往后躲了躲。
两人相持不下,窗下的人闻声看了过去,总觉得两人像是在闹别扭,见到皇帝面色发红,狐疑地走近,揖礼道:“陛下、元姑娘。”
元莞闻声一惊,回头看着发懵的陆连枝,语气缓和:“你为何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蠢蠢欲动-连枝
元-惊恐-乔
剧情这个事,会适当加快。
九-好说话-皇叔
对不?感谢
第61章 温柔些
陆连枝今日而来, 本是为布苏通商一事,刚说了几句,就听到有人殿门开启的声音, 只当是寻常伺候的宫人, 也未作计较。
近了才知是元莞。她看向案上的白纱灯, 小人图极为精致, 一举一动都显得憨态可爱, 她欲多看一眼,就见元莞移步挡住。
元莞厌恶那盏灯, 哪里容得旁人看, 挡住后,就将灯抱走,匆匆离开。
元乔莞尔一笑,同陆连枝道:“她嫌弃灯画太丑。”
“那是陛下所画?”陆连枝惊讶道,都道皇帝满腹经纶,书画造诣高,不想一副小人图也活灵活现,看着元莞紧张之色, 她猜测道:“画上是元莞?”
比起元莞的四不像, 那六幅图很容易让人看清画的何人, 元乔也未曾否认, 点头承认,而后说起布苏的事。
陆连枝感觉哪里奇怪,皇帝画元莞做什么, 还放于灯上, 元莞方才之色,对皇帝毫无尊敬, 怒气冲冲,不似君臣,更像是为灯来兴师问罪的。
她想不通,元乔神色如故,所言皆是通商之事,也不好再问了。
问罪没有成功的元莞,回去后将灯交给落霞,压入箱底。
反是豫王,她心中多了计较,让人去近身看看,若真是豫王所为,此事也不难解。他自己撞过来的,正好将人赶出临安城。
入夜后,元乔又来了,元莞令人将宫门反锁,直接将人关在外面,天寒地冻,也不去管她如何。
宫门一锁,元乔望而生叹,只得回殿而去。
内侍还没有动静,倒是豫王死不要脸又入宫,天气湿滑,走上台阶之际,不慎滑了一跤,整个人摔了下来。
孤鹜吓得心口一跳,忙几步近前,将人搀扶起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忙道:“豫王小心些,冬日路不好走,好几位大人摔倒了,可要召太医看看。”
拂去灰尘之际,袖口中的手顺势将腰间玉佩拽了下来,嘴中依旧喊着让人请太医。
豫王恼火,也不顾及孤鹜的身份,一把将他推开:“狗东西,也不看看本王是谁,你们当值不晓得把水擦擦,本王身体金贵,你们谁担得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