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又骂了几句,孤鹜点头哈腰,让人扶着豫王进殿,自己脚底抹油地了去了福宁殿。
玉佩递至元莞手中,她与图纸对比之后,冷笑道:“还真是一样,你可晓得豫王府这个图案有什么来由?”
“这个不知,容臣回去查查。”孤鹜道。
“也可,你将玉佩留下,此事也不令你为难,据实回禀元乔。”元莞坦诚道。她给孤鹜留了出路,也不会令他难做事。
孤鹜笑着退了出去。
垂拱殿内的豫王摔得不轻,口中骂骂咧咧,元乔不予理会,垂首批阅奏疏。
骂过一阵后,豫王还未曾消气,知晓君臣分寸,也不好再发难,便道:“陛下,臣想为世子求娶苏相的孙女苏澜。”
御笔顿住,元乔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道:“世子之前已成亲,让苏澜做妾?”
“陛下有所不知,世子妃早已去世,世子孤身一人。”豫王道。
元乔不肯:“苏澜不过十五、六岁,给世子做妾,你觉得苏相会应承?”
“所以臣来请陛下赐婚,一旦赐婚,苏闻那老儿就不会抗旨。”豫王自信。
“我会问问苏相的意思,两家之好,本就需你情我愿,若是结怨,也是功亏一篑。”元乔淡淡道,旋即命人去请苏闻。
豫王不以为然,“陛下是天子,一句话就可,不会结怨。”
元乔直言:“你之意,不过是拉拢苏闻,赐婚之后,苏闻不愿,你照旧是一场空。”
豫王心思被揭露得彻底,他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气焰更胜:“苏闻不臣,陛下当除之。”
“豫王不臣,朕依旧耐心待之。”元乔从容道。
话至此,豫王依旧毫无悔悟,依旧道:“我与苏闻怎可相提并论,你我兄妹,关系亲厚。”
恬不知耻的话,豫王向来无所顾忌,元乔倦于再谈,摆手道:“待问过苏闻再说。”
“陛下赐婚,苏闻不会抗旨。”豫王坚持道。
元乔不耐,冷了脸色,让人请他出殿。
豫王也是不悦,拂袖而去。
片刻后,孤鹜入殿,坦诚他替元莞所办的事。元乔也未曾吃惊,淡淡扫他一眼,一字未说。孤鹜忐忑,躬身出殿。
昨夜吃了闭门羹,元乔心中有些烦躁,苏闻来后,她询问结亲之意。
苏闻直言拒绝,不与豫王为流,且力谏豫王就藩,再是陛下的堂兄弟,也不可逾矩。
元乔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苏闻走后,她起身去福宁殿。
昨夜宫门锁得早,白日里过来就没有再锁,元乔大大方方入殿,人在宽榻上看书。趋步走近,元莞就已察觉,她将书放下,冷眼看着:“你来要玉佩的?”
“不要,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元乔觉得疲倦,在她身侧坐下。
元莞不愿同她亲近,往一侧坐了坐,将小几置于两人中间,不耐道:“那你来做甚?”
“同你说说话,你在看什么书?”元乔漠视她的抵触,拿起一侧的书,随意一看,上面的字并非是大宋文字,“你看得懂吗?”
“你想说什么?”元莞对她反感,想着豫王的事,就没来由的烦躁:“你既骗我,又来找我做甚。”
“豫王的事,我并非真心瞒你,眼下你已经猜到了,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拦你。”元乔也是为难,德惠太后的嘱咐一直记在心,可与元莞发生冲突,她就不知所措了。
不如顺其自然,不必逆天而行。
元莞扫她一眼:“你不管与骗人并非同一件事。”
“我未曾骗你。”元乔解释。
“你既知晓是玉令为豫王所有,却不言明;且假意将陈砚给我,他隐瞒不报,与我有何益处?”元莞愈发恼火,看着对面人平静从容就想将人赶出去,没来由地心烦。
她气在这里。元乔忽而轻松下来,“陈砚不知此事,你将他召来问一问,他或许还未查到。”
元莞不信,也不同她说话,将游记夺了回来,起身赶客:“陛下该走了。”
元乔不动:“何必生气,豫王要与苏闻结亲,苏闻未曾同意,两人都恼火。”
话意特别,元莞品出些许味道来,豫王结亲是看上苏闻的权势,而苏闻历来不喜豫王,得知豫王有此心思,必然着急,想必回府后,两人都不会罢休。
她看向元乔:“你将灯收回去。”
“我收了你的灯,礼尚往来,就该还你一盏。”元乔语气虽轻,笑意却深。
元莞恍惚回到为帝之时,元乔对她时的温柔,口中又骂了一声骗子,道:“那你将那盏灯还我,我将这盏还你。”
元乔不理她,罕见地笑意狡黠:“那你将菊花酒、将傀儡娃娃送还?”
“你……”元莞竟被噎得不知如何回答,菊花酒早就砸了,傀儡娃娃黏在台阶上,连尸身都找不见了,哪里能还她。
元乔不讲理,她极为敏感地感觉出哪里不对,“你怎地不讲理了?”
“哪里不讲理?你要回你的礼,我要回我的,哪里是不讲理了?”元乔语气照旧,只是眉眼处多了和煦的春意。
这般一说,也并未有错,元莞理屈,依旧倔强道:“我还送了你……”话未说完就顿住,怎地感觉像是幼童,和玩伴玩得不好,就开始要回自己送的礼。
欲言又止后,元乔反静静等着她的话,神色温软,看得元莞想伸手捏她一下,想想两人如今的身份,就只好罢休。
她不语,元乔则道:“我们对弈,可好?”
“不好。”元莞拒绝。
元乔又道:“我让你三子。”
“让了也赢不了。”元莞坚持。
元乔无奈,只得再妥协:“让你十步,可好?”
元莞眼中湛亮,元乔再接再励:“你若赢了,就将灯还我。”
元莞心动了,当即令落霞去取棋盘,又添一句:“你再将我的灯还我。”
她忽而有了信心,灵动许多,不再是死气沉沉,元乔叹气,恍惚明白些什么,但棋是不能输的。
元乔下定决心不能输,自然就不会输,元莞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输几局后,觉得丧气。
本想再来一局,朝臣求见,只得暂时放弃,元乔先离去,嘱咐道:“下次再来。”
元莞没应,不明白自己为何惨败,低头摆弄着棋子,也不去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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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乔并未说谎,陈砚一日后就来禀报图案在豫王身上见到过。
元莞不满,“你查的速度慢了很多,办事也不谨慎。”
陈砚汗颜:“臣确实不如皇城司办事迅速。”
人就在眼前,也不好将人晾着,元莞吩咐他亲自去盯着豫王,将他近况都记录下来。
陈砚有苦难言,这些小事随意吩咐人就成,实在是用不上他。元莞是在惩罚他办事不尽心,也无法辩驳,只得领命而去。
他一走,内侍处就来了消息。那名内侍改扮出宫,去了花阁。
在花阁内待了半日,喝得半醉,才回宫而来。跟着进花阁的人,将他所为都告知元莞。
元莞不知花阁是何地,只当是酒楼,问道:“他就一人饮酒?”
“并非,要了一名女子,两人饮的。”
她就不明白了,内侍同女子喝什么酒,“你将那名女子盯着,看她去了何地,见了何人。”
“这、花阁中的女子每日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怕是不大好查。”
“一女子见那么多人,不是更奇怪?”元莞问道。
传话的宫人知晓她单纯,不知外间事,为难道:“花阁内是女子有银子就会伺候男子,一日内见多人,也是常有的。”
元莞狐疑,不明白她的意思,依旧道:“不管如何,还是盯着。”
宫人称是,见她懵懵懂懂,不好再说,领了吩咐下去。元莞也没有多想,只要盯得紧,她再让人去找内侍催一催,必然有所获。
内侍处催过几波,豫王频繁令人去说媒,苏闻烦不胜烦,又不好得罪,只以苏澜有恙拒绝。
豫王吃了几次闭门羹,气得不行,不再登苏府的府门。
腊月中旬,内侍要求要见苏闻,以求证。元莞冷笑,这人的胆子颇大,也没长脑子,到底是为谁行事,竟然略过她求证。
她直言拒绝,扬言将他革除在外,内侍这才慌了,忙不再言,表明忠心,约定在除夕夜动手。
筵席惯来是最好的行事契机,元莞答应下来,内侍又去了花阁,找的还是上次那位花娘。
元莞不懂花阁规矩,陈砚却明白,当机立下,令人将往后几日内与花娘接触的人都查过一遍,最终查出有人出自豫王府。
有了线索后,陈砚忙去查,那人是豫王府的家臣,去花阁寻欢为名,与花娘接话才是真。
陈砚禀告之际,还有苏闻在,元莞故意请他的,苏闻与豫王已然不和,不如将火烧大一把,届时她全身而退,由着苏闻去对付豫王。
苏闻听过后,已然震惊,元莞故意道:“苏相可有把柄落在豫王手上,届时嫁孙女才能偿还的。”
苏闻闻言蕴怒,道:“简直可耻。”
元乔望了一眼自得的元莞,无奈摇首,此举看似大胆,却将自己摘得干净,也符合元莞的性子。多年前,她能将杀刘谨行的事推给她,今日也能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