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说得具体,提了数次花阁,元莞抓住‘重点’:“花阁是酒楼,为何有这种买卖?”
本该严肃冰冷的场面,被她这么一问,瞬息就变得微妙。陈砚秉着为臣的道理,揖礼解释道:“花阁并非是酒楼……”
“花阁就是一酒楼。”元乔出声打断陈砚的话,陈砚会意,忙垂首附和:“对,花阁是酒楼,花娘就是沽酒的。”
“你方才明明说不是的。”元莞不好糊弄,陈砚明明说不是,是元乔打断才改口的,两人不可信,便看向苏闻。
苏闻曾是她的帝师,两人关系也算亲厚,对上她湿漉漉求知的眼神后,莫名觉得尴尬,跟着皇帝的说话开口:“花阁与酒楼相似。”
三人成虎,烁口成金。元莞不信也得信,元莞只好作罢。
事情已查清摸透,元莞也不再插手,苏闻都已掺和进来,她这废帝也不好再管,带着人潇洒地回福宁殿而去。
被她拉下水的苏闻尚不知是她的计策,对于豫王的用心顿觉可耻,两府联姻是好事,被豫王这么一搅和,成了最肮脏的交易买卖。
苏闻不是省油灯,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手里,不会轻易揭过此事,他大胆同元乔开口:“陛下觉得此事如何解?”
“按律处置。”元乔道。
元乔对豫王的袒护,朝堂上几乎无人不知,苏闻担忧又像之前那般轻拿轻放,到时白忙碌一场。
“陛下既然下旨,臣立即去办。”苏闻道,他临走之际将陈砚带走,事情都是他所查,证据都在他的手里,两人回政事堂商议。
手中的证据尚显不足,苏闻不敢打草惊蛇,欲伺机而动,到时不容豫王反驳。
至于除夕夜的行动,元莞是不会参加,今岁答应魏国长公主去府上赴宴,到时永安侯夫妇也会去。
除夕前一日,元莞就搬出宫,住进莘国公主府,正门处的匾早就换了,堂而皇之地挂着‘元府’二字。
在一片皇亲贵族的府邸中,二字太过显眼,府门前的兵士与元乔在时只多不少,刀剑煌煌,也无人敢来滋事。
世人都不知皇帝的心思,好端端地将废帝留下,还赐府邸,恩宠不断。
元乔入宫后,府内就没有动过,就连库房都是用钥匙锁着,待元莞搬入后,钥匙就交给落霞。
落霞打开门后,见到不亚于皇帝私库的库房后,惊得说不出来话,拉着元莞来查看。
元莞不以为意,戳她脑门:“莫要忘了,我的私库可是在她手里。”
落霞未曾反应过来,直言道:“她这是与您换了?”
“随她去了,钥匙你拿着就成。”元莞懒得多想,元乔的心思多变,她自认是斗不过,搬出宫外来住,也是自在。
除夕清晨之际,宫人将她遗留在福宁殿内的物什带来,顺势将白纱灯送给她。
丢不掉的灯,元莞看着厌烦,让落霞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黄昏后,魏国长公主府遣马车来请她赴宴,落霞一路跟着,宫内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名内侍被抓了起来,以及方入宫的豫王还未曾见到皇帝,就被苏闻抓住,直接丢入牢里,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
与此同时,名单上的人都在入宫后被拿下,就连魏律在内都被这场变故吓得不知所措,没有豫王叫嚣,宫宴上安静如无人。
鲜血后的筵席,哪里有人吃得下,朝臣惶恐不安,人人不宁,恨不得早些散席出宫。
群臣噤若寒蝉,元乔也未曾多加挽留,匆匆散席。
而魏国公主府却是一片温馨,席上人多,多是晚辈,元莞靠着魏国长公主坐下,对面则是被请来的陆连枝。
众人觉得单饮无趣,提议玩酒令,元莞不知这种游戏,既来之则安之,也未曾拒绝,反是对面的陆连枝显得兴致勃勃,亲自让人去做了酒令筹和骰子。
席上周暨未曾与元莞说一句话,碍着苏英在,元莞也未曾搭话。
待人取来,才发现酒令筹器不过状似抽签之物的,魏国长公主为尊,担任‘录事’,即位仲裁。
她摇动骰子,抽出抽筹者,签上所写都是陆连枝而为,不过是如何饮酒、饮多少,诗词风月,她最擅长。
第一个被抽中的就是周暨,她苦着脸看着上面的要求,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赋诗,便喝了婢女手中的酒。
转过一圈后,元莞才渐渐明白,这样的行酒令就是换着花样劝酒罢了。
或许是她的运气好,竟一次没有没抽到,反是陆连枝,自己害了自己,饮了数杯。她觉得有趣,今日女客所饮不过是果酒,虽说醉不了人,可饮多了也不好受。
近子时之际,有人终于发现元莞从头至尾,没有被抽中,嚷着质问魏国长公主这个仲裁。
魏国长公主笑吟吟道:“我只是摇了几次,其他都是你们抽中者摇骰子。”
众人不服气,灯下的元莞眸色盈盈,笑意温润,让人想不起她是废帝,一个个举杯过来,同她一道饮酒。
陡然成了众矢之的,周暨有些心急,欲上前替她解围,苏英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语气不善,周暨低声道:“她会醉的。”
“你的身份本就尴尬,贸然前去,旁人如何想你,如何想她?”苏英好生提醒她,那厢的元莞笑着饮酒,眉眼如画,肤色粉妍。
周暨想了想,确实如此,只好坐下不谈,苏英也一道坐下,两人似是都不大高兴。
须臾后,周暨先出声解释:“我同她没有关系了。”
“你想有关系,也是不成。元莞确实很美,不过她这样的身份很尴尬,陛下愧疚才这般宠着,但看祖母的做法,就可知她或许还是先帝的子嗣。”苏英道。她知晓祖母的心思,这些年来对这位废帝念念不忘,想着将人带回公主府,就当对得起先帝了。
今上高兴,元莞才可活着。若是不高兴,一杯毒.酒赐死,也无人敢说什么。
周暨不言了,也不知元莞的打算。元莞喜欢陛下的心思,或许也就淡了,再过些时日嫁人,就没有眼前这么多复杂的事。
酒令行至子时,陆连枝早就醉了,被婢女扶着回客房休息,路过元莞之际,她伸手拦住她:“我们一道去休息?”
周暨眼皮子一跳,忙将元莞拉往一侧,拒绝道:“县主自己去休息就成。”
陡然出现一人,陆连枝不悦,看向苏英。
苏英叹息,将周暨拉回府:“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侯府。”
周暨拗不过她,被她直接拉走了。瞧着周暨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元莞不觉发笑,眼前光影一闪,眼帘里映入陆连枝的醉态。
她后退半步,陆连枝反走近半步,眸色染着醺意,拉着她的袖口,非要同她一块去休息。
“我要回府的,不在这里休息。”元莞抽了抽自己的袖口,发觉抽不出来,陆连枝虽醉,可力气不小,她无奈地看向魏国长公主:“大姑母,她醉了。”
魏国长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要回院子,闻言后看向两人,道:“你回府也是一人,不如将她送回去客房,今夜你歇在我处。”
元莞不同意,她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掰开陆连枝的手,这才脱身。
手劲太大,陆连枝疼得不行,哀怨地看着她:“温柔些。”
元莞:“……”
第62章 鲫鱼汤
元莞不知何谓温柔, 当着魏国长公主的面不好多言,想了想,陆连枝借游记给她, 两人也算有些情分, 不好太过绝情, 便道:“我送你回客房, 再回府。”
陆连枝这才满意, 先走一步,时不时地还回头看一眼, 出了筵席的庭院, 落霞提着灯火,远远走来一人,她蓦地踩了一脚石子,整个人踉跄一下,幸好元莞扶住她。
“陛下来了。”落霞提醒,她认识元乔的身影,远远走来的模样很像。
黑灯瞎火,脚下都在摸着走, 今夜无月无星, 显得十分黯淡。
元乔走近后, 看到一行人往后院走, 又兼光色不明,也未曾看到陆连枝,见到元莞后就道:“回府, 我有话同你说。”
“回府?不回。”走了几步的陆连枝又折了回来, 见到突如其来的人,语气冷了几分, 要说话之际,婢女将她拉至一旁。
元乔淡淡扫她一眼,忽而伸手拉着元莞往正门处走去,不忘低声开口:“豫王已下狱。”
元莞恍惚其神,被她这么一说,脚动得比脑子更快,顺势就跟着元乔走了。后面的陆连枝见她走了,抬脚就要追,又被婢女捞了回来,扶着回客房休息。
上了马车的元莞才醒过神来,不善地看着元乔:“大半夜你出宫做什么?”
元乔被问及心事,有些尴尬,纵车内视线不明,还是不觉侧身:“同你说豫王之事。”
“你遣人来就成,何必半夜而来。”
好在车厢里看不清,元乔面红耳赤,元莞也未曾看见,她只是不明白元乔怎地这么悠闲。玩闹了半夜,她有些疲惫,靠着车厢休憩。
两府离得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陈砚候在府门口,见到两人下车,忙迎了过去。
入府后,元莞要回院子,元乔在府内也是有自己的庭院,并未跟着她,两人各自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