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娶你?”
念止嗯了老长一声,秀美的小脸蛋挤作一团:“许是……瞧着我好看吧。”
沈景之捏起她脸颊两侧的软肉:“你就没怀疑过?没想过问他?”
“问过。”念止挥开他作乱的手,“他说他觉得自己该娶我,而我正好需要一个夫君,他就娶了。”
这答案,还不如觉得她好看呢。
沈景之撇撇嘴,换了个问题:“你既然住在天界,北陈的人找不到你报信,你后来怎么会出现在东部战场上?”
“有人报信。”念止狐疑地看着他,“怎会找不到我报信?”
“谁?”
“太子的人。”
叶彰和于越大惊:“你说谁?”
“太子殿下的近侍,我认得他,好像是叫……叫飞鹤还是飞狐,记不清了。”
“是飞鹤。”叶彰说,“可当时皇兄分明在南部巡视灾情,根本无暇分心去管战场的事,而且派出的还是飞鹤……”
于越接过他没说完的话:“是为了骗取小将军的信任。”
☆、秀黎之死
“骗”这个字眼用得很微妙,众人纷纷转头看了看于越。
一瞬沉默,司悟问道:“为什么东方昆吾的人能找到穴工山?”
“不知。”念止干脆回道。
沈景之咬咬腮肉,斟酌着用词:“念止,你是怎么死的?”
“我?”念止偏偏脑袋,似在认真回想,“击退漯合军后,在领军回城的路上,遇长临军伏击,死在乱箭之下。”
“长临军……”叶彰错愕。
沈景之知道长临军,刚才在楼下于越说过长临军后来和他们带去的军队合力镇守东部,还说这支军队就驻扎在长临城外。
他只知其一,或者说于越没料到长临军也有问题,并没有细说。念止的话刚说完,于越的脸立马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狗皇帝!”
看他反应,不难猜出来,司悟抬眼,金眸冷厉:“长临军,直接听令于皇帝?”
于越攥紧双拳,眼睛里迸射出渗骨的恨意:“我只道他处处打压淳于家,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楚,没想到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对。
还是不对。
沈景之攥住念止冰凉的右手:“你是不是记错了了?你真的只是死在乱箭之下?”
念止古怪地瞅着他:“我怎么死的,你能比我清楚?”
“那你说,你当时中了几箭?”
“两箭,射箭的人箭术不错,第一箭射中这儿,第二箭是这里。”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心口和咽喉的位置,“然后,我就死了。”
这下连于越和叶彰都觉得不对了。
“小将军,你仔细想想,真的只中了两箭?”于越走近一步,也蹲下身定定地看着她。
念止好笑道:“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死的?”
于越说:“当时东部传来的消息是你死于万箭穿身,千疮百孔,死状极为惨烈。”
“或许是我死后,他们不解恨又射了几箭吧。”念止轻描淡写道。
“不对。”沈景之连连摇头,“你死前的确万箭穿身,但真正杀死你的,是最后的一枪穿喉,那一□□向你时,你还是有意识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景之没回答她,沉着脸继续问:“你说慑东军遭到长临军伏击,你怎么确定就是长临军?你看到他们的军旗了,还是别的什么?”
“我认得那两支箭,银制箭头,红漆箭身,黑色箭羽,箭身上刻有‘长临’两个小字,此箭每支都有特殊标号,记录在册,非长临军无法领用。”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到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慑东军最后是不是被长临军所灭?”
“两箭射来我就死了,如何知道后面的事?”
沈景之眸光晦暗不明,垂着眼睑思索。司悟等人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一时也没有开口打扰。
等了近五分钟,沈景之抬头望向司悟:“现在再去毓秀山提阴魂,会不会破坏镇魂印让阴魂逃脱?”
“可能会。”
念止滑下床沿,赤脚站在地上:“不碍事,我与你们同去,封印若是有异,取我两滴心血足以压制。”
沈景之又改了主意:“不,司悟,先带我去苍无界。”
司悟想问他去苍无界做什么,却听师娘悠悠说道:“他不会见你的,不必自讨没趣。”
“他不会见我,但肯定会见你。”
念止微怔。
“念止,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你如果实在不想见他,他露面后你避开好不好?”
“……你到底想问他什么?”
“不多。”沈景之把她抱起来,“就两个问题,第一,他为什么娶你,第二,他为什么叛离天界,开辟第四界。”而后他面向叶彰和于越,“小师叔,越哥,我会尽快赶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们帮我盯住一个人。”
“谁?”叶彰问。
沈景之声音里透着冷意,说出一个名字:“邬源。”
他之前就表露过对邬源的怀疑,是以这个名字说出来,叶彰和于越并不惊讶,而是相当爽快地答应下来。
沈景之感激地冲他们笑笑,看向司悟:“走吧。”
司悟这回没多问,直接催动心诀,开启界口,带着沈景之和念止进入苍无界。
念止没有灵力伴身,通过界口身体受了损耗,等他们在小竹楼前落脚,她已经软绵绵地趴在沈景之肩头昏睡过去。
沈景之心道这下麻烦了,念止这一睡不知道多久才能醒。正自我安慰苍无界灵气充沛,她很快就能转醒时,忽觉手臂一松,念止周身轻轻笼着几圈白色光线,将她托住往屋里移动。
他愕然抬头,竹楼的屋门不知何时向两边敞开,屋内,宽袖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等念止飘然停在他面前,他伸手,小心地将人抱在怀里。
沈景之快速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两圈,对方微微低头,凝望念止苍白的小脸,这个动作让沈景之看不真切他的脸。
司悟回神,拱手行礼,喊了声:“师父。”
这就是苍无君。
沈景之看得更仔细了,从他们的角度,只能依稀看出对方皮肤白皙,睫毛浓密。沈景之忍不住迈步跨进屋里,一门心思想看看这个在长临城掀起惊涛骇浪的谪仙般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苍无并未抬眼,抱着念止在床榻上坐下,并起两指点在她的眉心上,为她引入灵气。余光打量着那个冒进的年轻人,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两千多年了,还是这般莽撞。
沈景之在距离床榻两米的地方停住脚,学着司悟的样子,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那个……苍无君?”
苍无并不抬头,把念止的脑袋搭在臂弯里,一手轻轻捏住她肉乎乎的脸颊,看念止嘴巴半张开,另一手的食指悬在她嘴唇上,白色的淡光划过指尖,便有血珠凝结,一滴一滴滴入念止口中。
沈景之下意识开始数数,数到第十滴时,就见苍无君移开食指,指腹上已经寻不到半点伤口。
苍无动了,沈景之以为他要将念止放到床榻上躺着,下一秒却看见他将念止扶坐在腿上,将她的脑袋轻搭在自己怀里,然后双臂环绕住那个小小的身子,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念止柔软的发顶上,有意无意蹭了两下。
沈景之:“……”
他摸摸鼻尖,干咳一声:“那什么,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苍无温和的目光淡淡扫过去,沈景之不期然和他对上眼,这才算真正看清苍无君的长相。
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却没有于越所说的男女莫辨,准确的说,是淳于凡黎说的。非但没有一丝女气,相反,他柔和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凌人的英气,叫人望而生畏。
沈景之不觉往后退了半步,侧头看司悟已经在门口跪坐下来,他琢磨了会儿,也就地跪坐下来。现在变成对方低头看他,他心里的负担陡然卸了个干净。
苍无挑了下眉梢,不很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恭敬:“你想问我的两个问题,希望我先答哪个?”
“你知道?”
难不成,他能洞知世事。
苍无唇边漾着浅笑,抬起左手,翻转手掌,手指微微弯曲。沈景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的动作,忽觉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须臾,手腕上红痕浮现,实质成一条红线,飘入苍无手中。
“是因为这个?”
苍无不答,将红绳捏进手心,手重新紧抱住念止,再问了一次:“你想先听哪一个?”
沈景之心说先听哪一个有什么打紧,反正他今天是一定要把这两个问题打探得清清楚楚,不过他问了,他就随便挑了一个:“你为什么娶念止?”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还用巴巴地跑过来问你吗?沈景之内心咆哮,面上却不显,顺着他的问题答道,“我猜,念止死过两次。”
苍无有些意外,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你确实聪明。”
沈景之可一点也不希望他的猜想成真,听到他这么说,心凉了一半:“是堕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