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巷口来了一个人,一个手持大刀之人,此人面相看着不过五十,修为却深藏不露,傅庭秋根本看不出,面容儒雅带着笑,身姿挺拔似青松,行走间似有微风,身着黑色华服,倘若忽略其手中的长刀,傅庭秋几乎要以为来人是去某处赴宴。
傅庭秋:“虚无刀?”
来人是谁?虚无刀为何在他手中?
☆、第三十章
来人神色散漫,目光平和,行至二人三步外,便停住了脚步。
乌云似为他而生,他一停,乌云便悄然散开,露出晴天白日。
来人先是将谢焉打量良久,后又将目光投向傅庭秋。
他儒雅一笑:“劳烦二位露出真面目,免得本座杀错了人。”
口气之狂妄,话语之明白,看来他二人今日将有场恶战。
傅庭秋嗤笑:“口气倒是不小。”
来人笑意不减,风度翩翩:“我本不欲杀你,奈何你是傅不放后人。”
傅庭秋面色微冷,扶桑门。
白长醉眼神何等毒辣,见傅庭秋面色,抿唇笑道:“想必你心中有了计较,我便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本座乃是扶桑门白长醉。”
白长醉?谢焉目光一凛,白独归的师父,扶桑门门主。
谢焉心一沉,白长醉的修为他看不出,他已是元婴期,那白长醉…若是真动起手来,未必能全身而退。
谢焉余光落在身侧的傅庭秋身上。
傅庭秋料到会有些许危险,但不曾料到,此次他与谢焉招来的危险如此致命。
不用谢焉开口,傅庭秋也能想到他二人此时的处境。
白长醉似看不出他二人的紧绷之感,话家常般道:“我那不懂事的徒儿,竟花了五十五万的高价,才将此刀取回。”
白长醉将虚无刀抬起,另只手在刀刃上轻轻滑过,他目光平缓温和,看向傅庭秋:“傅公子七巧心思,很得你祖父真传。”
傅庭秋笑了,折扇一撑,笑盈盈道:“白门主不是要杀我们吗?为何还不动手?”
白长醉笑了:“既然傅公子一心求死,那本座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白长醉身形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傅庭秋左侧,一掌朝着他肩胛拍去,若是被白长醉拍中,傅庭秋怕是废了。
傅庭秋早有准备,腰肢一动,朝后仰去,躲开这一掌,手中折扇朝着白长醉的喉咙划去,扇面精致华美,扇骨刚硬锋利,若是被划伤,怕是也不好受。
白长醉不将这等小伎俩放在眼里,轻描淡写的一退,待傅庭秋一击落空,他轻移脚步,错到傅庭秋身后,朝着他的后背,再拍出一掌,掌风霸道汹涌,灵气丰沛。
傅庭秋想也没想的将揽光铃朝后丢出,被谢焉修复后的揽光铃,威力比之先前更甚。揽光铃光芒大涨,朝着白长醉不管不顾的罩了过去。
白长醉自是认得揽光铃的,陡然见到,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曾吃过揽光铃的亏,记忆犹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便给了傅庭秋喘息机会。
谢焉冷眼旁观,见白长醉躲开揽光铃,速度极快的行至傅庭秋面前,毫不犹豫的当胸拍出一掌,这一掌傅庭秋万不可能躲开了。
谢焉动了,在那一掌堪堪拍到傅庭秋胸口时。
他一动,白长醉自是注意到。
若是白长醉想将傅庭秋杀了,这一掌必须拍下,可谢焉已至,他若是强行杀了傅庭秋,只怕自己也要重伤,谢焉再不济也是个元婴期,他不能以命搏命。
白长醉被迫无奈,收掌转手与谢焉拍过来的一掌对上,二人灵力悬殊颇大,但谢焉竭尽全力的一掌,依旧让白长醉心下骇然。
白长醉脚下一转,再次躲开谢焉的一击,身形猛然拔高,凭空踩了几脚,展翅高飞般落在墙头上,转身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巷内的二人。
傅庭秋死里逃生,却难以避免受伤,白长醉的那一掌十成灵力,有六层打在他心口,又有谢焉与白长醉灵力碰撞后的余波,将他生生击飞,撞在长巷墙壁上,落地瞬间,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傅庭秋抹去嘴角鲜血,目光沉沉的看着白长醉。
谢焉逼退白长醉,立于傅庭秋旁,面容冷峻。
白长醉:“谢焉,你修为至此不易,莫非要因他,而葬生于此?”
谢焉漠然:“五十五万两,入得知南楼。”
白长醉既然知道白独归花了五十五万,自然也知道入了谁的口袋,但他生平行事乖僻,全凭心情,一生放荡不羁,直到将白独归收入门下,方才收敛。
此前知晓白独归在破军城吃了亏,让他吃亏的赫然是傅不放的后人,戳中白长醉心中的逆鳞,他这一生最耻辱之事,全是出自傅不放之手,哪怕傅不放已仙去,他依然久久不能忘怀。
如今,傅庭秋在他面前,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杀了傅庭秋,傅不放再无后继之人。
白长醉挑唇微笑,这一笑让傅庭秋心生不祥。
白长醉:“五十五万权当扶桑门给贵楼赔个不是,还请谢楼主不要插手我与他之间的恩怨。”
谢焉一动不动:“白门主,冤有头债有主,你与傅不放的恩怨,该随着他仙去尘归尘,土归土。”
白长醉哂笑:“谢楼主说笑了,他承蒙傅不放传下的荫封,便要受下傅不放种下的恶果,怪只怪他投身傅家。”
谢焉不再多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分明是要插手。
白长醉:“你如今的修为放眼中原,确实令许多人望尘却步,但我并非那些人,谢楼主,你不是我对手,何必自找苦吃?”
谢焉保持缄默。
白长醉嗤笑,找死。
他身形极快,于周遭景象内留下许多残影,让人看不真切。
傅庭秋却知道白长醉已到身边,死亡之刀已向他挥斩而下。
傅庭秋想也不想的顺势翻滚,堪堪停在长巷另一边,回头看去,谢焉已同白长醉交上了手。
二人修为都比傅庭秋高,交起手来光影交错,快如轻风,傅庭秋根本看不清楚。
傅庭秋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方才的翻滚让他先前压下去的气血上涌,喉咙一甜,傅庭秋捂着唇,低咳一声,满手鲜血淋漓,他闭闭眼,只觉得五脏六腑疼的发麻。
白长醉未尽全力的一掌,便让他重伤,若不是谢焉出手,他此时应是尸体都凉了。
傅庭秋抬眼看去,半空中的二人周身形成一个乳白色的包围圈,朦胧不清,置身于圈中的二人恍如不知,沉浸在高手对决中。
谢焉对上白长醉,不再有藏拙一说,他缓缓放出灵力,于掌间凝出一把弯弓,那弓通身雪白,只有一根弓弦隐隐泛着金,透着些傲立苍穹的睥睨之态。
白长醉微微眯起眼,沉声道:“落渊弓。”
谢焉并不意外白长醉会认识落渊弓,毕竟落渊弓出自塞外,因机缘巧合落入他手,他也无意与白长醉过多废话。
谢焉一转身,手中便多了一支箭,此箭箭身时时有金光流走于其中,与寻常箭显然不同。
白长醉收起轻视,缓缓抬起虚无刀。
谢焉眉眼冷清,唇角紧绷,手中箭搭在落渊弓上,拉弓放箭。
离弦之箭携着破钧之势,飞向白长醉,在半道一箭分为三箭,朝着白长醉上中下三盘狠狠射了过去。
白长醉不慌不忙,将虚无刀立于面前,待三支箭飞至眼前,方才挥刀一砍,看似随意一刀,却将谢焉的攻势尽数化去。
谢焉不喜不悲,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拉弓再出箭,一支接着一支,不断转换方位,攻向白长醉。
白长醉一一接下,待时机合适,他欺身上前,与谢焉面贴面的打了个照面,二人丢开武器,赤脚空拳的打了起来。
谢焉的修为远比白长醉以为的深厚,白长醉越是打下去,心中越是吃惊,端看谢焉年纪轻轻,修为不过元婴期,但在他大乘期手下,竟撑到如今,仍不见疲态。
白长醉不想再跟谢焉耗下去,他加快出手速度,将谢焉逼得节节败退,趁谢焉一转身,他扬起手中准备好的药粉,对着谢焉撒了过去。
谢焉眼一闭,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白长醉的肩头,同时腹部吃下白长醉的一掌。
二人各自吃了亏,自半空中分开,分落在墙头之上。
白长醉唇角带笑,目光森然:“这一掌本座记下了,还请谢楼主保护好自己的小命,待本座亲自来收。”
话音方落,人已凭空消失,随着白长醉离去,周遭吵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推涌而来,纷纷沓沓,拥挤异常。
谢焉屹立墙头,迎风而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傅庭秋靠墙站着,方才走了两步,便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压住咳意,扶着墙走到谢焉下方。
傅庭秋声轻气弱:“楼主,墙头怕是有些冷,你下来吧。”
谢焉依旧不动如山,傅庭秋长舒了口气,勉强抬头看去。
头还未抬起,便有人自墙头坠落下来,傅庭秋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落入怀抱的是一具带着微凉的身躯,这沉重的身躯对他而言,颇有些不能承受,况且他本身早已受伤。
本就无力的全身因接到谢焉,更是雪上加霜,为了不让谢焉脑袋着地,傅庭秋咬咬牙,双膝重重的朝下跪去,如此也不算得保全,他搂着谢焉身躯的双臂狠狠的压在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