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谢焉与他说过的话,让他放下防备,睡得安稳深沉,以至于谢焉都已到床前,将他从床上一把拉起,他还如梦初醒。
傅庭秋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将折扇从枕头下摸出来,朝着谢焉的胸口挥过去。
谢焉接住扇子,轻不可闻道:“动身。”
傅庭秋脑子瞬间清明,反应过来,慌忙套上衣衫,连鞋都未来得及穿,只好提在手里,跟在谢焉身后,行动间颇为狼狈。
还未出门,走在前面的谢焉停住了。
傅庭秋:“?”
谢焉转身,将他手中的鞋子拿过,放在地上:“再急也要穿鞋。”
傅庭秋怔神,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焉像是没注意到傅庭秋的反应,将鞋子放在他脚边,顺手抬了他的腿,将鞋子给他穿上。
待穿好一只,便要拿过另一只再给傅庭秋穿上。
拿到另一只鞋子的谢焉,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将鞋子放下,微微后退半步,生硬道:“自己穿。”
傅庭秋被谢焉的动作整的晕头转向,等清醒时,听见谢焉这话,眯了眯眼睛,促狭道:“楼主都已给我穿上一只,为何不好事做到底?”
谢焉沉默不语,似也被自己方才的举动惊到。
傅庭秋不再逗弄谢焉,弯腰将鞋穿上,方才被谢焉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好似被炙热的铁块烫伤了一般。
见傅庭秋穿戴整齐,谢焉领着他,朝外走去,一路东拐西转,直将傅庭秋转的不知东西,到最末傅庭秋忍不住问道:“白独归是走这条路离开的?”
谢焉脚步一顿,缓缓摇头。
傅庭秋:“既然不是,为何我们要走这条路?”
谢焉头也不回:“夜半时分从知南楼前门离开,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绕到后门处的小巷,那儿才是真正离开知南楼的路。”
傅庭秋没了声响,走了一段路后,又问:“白独归修为极高,若是你我二人直接跟着,怕是不妥。”
谢焉未急着回答,脚步不停的领着傅庭秋继续走,好半晌才道:“此时还是黑夜,只要你我小心些,他不太容易发觉,天明时,我自有安排。”
是什么安排,傅庭秋没问,料想是改头换面。
此前谢焉不在拍卖会上光明正大的露面,行走在外时,甚少有人认出他,可今时今地不同,谢焉不仅露面,还与他坑了扶桑门,修真界怕是早对他二人熟知。
傅庭秋苦中作乐的想:如此怕是无人敢再欺骗他。
二人顺着小路,疾行到了后门,谢焉伸手在木门上虚点几下,丝丝亮光顺着他的手势,逐渐成型,形成知南楼标识,几瞬后,后门静悄悄的打开。
谢焉率先,侧身而出,傅庭秋紧跟其后。
二人一出知南楼,屏息隐匿于黑暗处。
只因有脚步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傅庭秋想:这是白独归?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傅庭秋并不能将来人看仔细,倒是身侧的谢焉,应是能看清楚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将要到二人面前时,忽然来人身影一顿,脚步一转朝着另一条巷子走去。
傅庭秋于黑暗中眯起眼睛,竭力看清来人,恍惚发觉此人与白独归身形一模一样,只是此人身后束着一方长长的物件,想来是那日拍下的虚无刀。
直至白独归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傅庭秋依然不曾大声喘息。
谢焉静听片刻,为防一万,微微凑在傅庭秋耳边,轻声道:“他已走远,你跟紧我。”
炙热轻柔的呼吸尽数喷在傅庭秋的耳蜗处,引起傅庭秋一阵颤粟。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耳垂,同样轻声道:“楼主可要注意些,我修为尚且不足以跟着楼主一路疾行。”
谢焉并未回答他,只将两件东西放入他手心,转身随着白独归的脚步追了过去。
傅庭秋看不清手中东西是何物,他摸了摸,忍不住抬了抬唇角,捏起其中一件小东西,紧跟追上谢焉脚步,尽量不给谢焉造成困扰。
这半夜对破军城的百姓而言,是甘甜无比的熟睡之夜,但对傅庭秋与谢焉而言,确实极为惊险的半夜。
二人先是跟着白独归流窜于破军城的大街小巷,后白独归误入烟花柳巷,遭到花娘嬉笑塞帕子,死缠着不肯放白独归走,无可奈何之下,白独归花了些银子得以脱身。
这等窘迫无奈的白独归让二人看的心生疑窦。
扶桑门门主为何要派白独归前来取虚无刀?
依二人跟着他半夜的情况来看,白独归要么是个直来直往的二愣子,要么是个装楞充傻的个中高手。
行至白日,白独归还身处破军城,未能离开。
大抵白独归有些疲累,与花娘纠缠完,天色将明,便在烟花柳巷外找了处客栈。
傅庭秋与谢焉,不近不远的跟着,此时在白独归隔壁客栈。
傅庭秋打着哈欠:“白独归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出城?”
谢焉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养精蓄锐:“我已让楼内人细查他,还未有消息。”
傅庭秋揩去眼角湿润,昏昏欲睡道:“此人痴傻无疑,扶桑门门主找这么个人来,莫非是看不起知南楼?”
谢焉缓缓睁眼:“我已让朗月清风多多注意扶桑门消息,你我跟着白独归,恐有骤变。”
傅庭秋轻声嗯了一声。
“咕咕咕咕。”窗外传来鸽子的叫声,傅庭秋正坐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一只羽毛雪白,唯有尾巴一点红的胖鸽子跳了进来。
傅庭秋伸手在鸽子头上薅了两把,轻轻抓过将鸽子腿上的信取下,放开鸽子,修长手指将那只有尾指长的信展开。
被放开的鸽子未离开,站在窗台上,咕咕咕咕的凑在傅庭秋肩头,不知想表达些什么。
傅庭秋一目十行,扫完内容,拍了拍鸽子毛茸茸的头,轻声道:“回罢。”
胖鸽子似听懂他的话,咕咕咕咕了几声,展翅飞走了。
傅庭秋抬头看向谢焉:“你猜怎么着?”
谢焉眉梢一挑,等着他说。
傅庭秋扬了扬手中纸条:“婳祎传来的消息,与扶桑门结盟的门派近日接到消息,一月内前往蔼雪山,有要事相商,你说扶桑门说的要事相商,会不会与我们有关?”
谢焉皱眉:“不会如此简单。”
傅庭秋点头:“我猜蔼雪山上有宝贝。”
谢焉闭上眼:“既然修真各派皆派人前往蔼雪山,我们也无需跟着白独归。”
傅庭秋皱了下眉:“这个白独归,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谢焉:“修为极高者,必有意想不到的怪癖。”
傅庭秋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那楼主呢?”
谢焉唇角微勾,并不答话,只是那笑容在傅庭秋看来,莫名的有些勾人。
☆、第二八章
二人在客栈做了改装,傅庭秋面貌过于出色,走到哪里都极容易引人瞩目,谢焉也不小气,直接抛给傅庭秋一瓶芙蓉丸,这便是傅庭秋初次见到谢焉,讨要的药丸。
如今谢焉大方的手脚令傅庭秋生疑,但二人是合作关系,谢焉愿意提供方便,傅庭秋自然不会客气。
吃下药丸不过一盏茶,傅庭秋隐隐觉得面上发生些许变化,他凑到铜镜前一瞧,忍不住闭上了眼,铜镜里惨不忍睹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转过脸,不忍心再看,倒是谢焉看见他此时的面相,颇为赞赏的点头,很是满意。
傅庭秋叹息:“我知楼主对我面貌十分嫉妒,不曾想楼主竟嫉妒到如此地步,如今见我丑不堪言,脸上隐有笑意,是为何意?”
谢焉将笑意压下去,留下唇畔一丝笑:“少庄主应是知晓芙蓉丸,越是貌美之人,服用此丸,变的越是丑陋,你何必挖苦我?”
傅庭秋摇头,摸出扇子撑开,摇了几下,忍不住回头看向铜镜,只一眼,他默不作声的将扇子收起来,分外落寞道:“此等容貌,还是莫要玷污扇子罢。”
谢焉终是笑了,笑容似百花绽放,昙花一现。
傅庭秋瞧见,也没说什么,心中稍稍有些惋惜,若是谢焉多笑笑,该是何等美事?
待谢焉改装完,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不远不近的坠在白独归身后,游山玩水似的好不自在。
时日如白驹过隙,大半个月已逝。
一路上傅庭秋与谢焉换过好几张脸,未引起白独归重视,倒是傅庭秋对白独归的怀疑越发深重。
这一夜,月色明朗,圆圆的高高悬挂于枝头,傅庭秋与谢焉慢悠悠的驾马走着,前方是有热有闹的夜谈,二十几个壮汉围着火堆而坐,手中是方才烤好的野味,与装满好酒的酒囊。
其中埋头苦吃的白独归,显得分外不同。
这些人不远处停放着五六辆马车,马车上落着箱子,箱子被黑布覆盖,看不真切。马车前还插着大旗,旗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镖字。
如若不是白独归搭上这群押镖之人,傅庭秋二人也不必驾马跟上。
如今二人面目全非,身形改变,哪怕与白独归对上,也不必担心,是以二人一拍即可,跟上白独归,搭上这群押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