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秋愣了愣,讷讷道:“楼主既然在,为何不应我?”
谢焉的目光在他脚上停留许久,半晌道:“少庄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傅庭秋将谢焉不应他的事情抛诸脑后,抱着盒子爬上谢焉的床,在他身畔坐下后,自怀中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傅庭秋擦了擦,夜明珠便亮了起来。
傅庭秋将盒子放到谢焉面前,压着声音道:“这是玄铁。”
这便是他半夜来此的目的?谢焉没问,他将盒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又盖上了。
傅庭秋:“不知楼主修复揽光铃需要多久?”
谢焉:“五日。”
还好还好,傅庭秋心里有了计较,轻声道:“此事拜托楼主了。”
谢焉将盒子推到里侧,身躯也跟着朝里挪了挪,借着夜明珠的光,将傅庭秋看了个完整:“少庄主为何深夜来此?”
傅庭秋干笑一声,总不能说他半夜过来探个虚实,想看看谢焉安不安分吧?将陌生人领入万秋山庄是大忌,但傅庭秋不管那些,他想知道谢焉对万秋山庄,亦或者对拨云剑存了什么心思。
傅庭秋:“白日人多眼杂,若是被他人看见,我将这盒子赠与你,怕是会生出流言蜚语,被我爹知晓,少不了一顿毒打。”
最后一句话,纯属傅庭秋造谣,长这么大,傅青松连他一根发丝都未曾碰过。
谢焉若是信了他这番话,只怕是个傻子,谈何稳坐知南楼三楼主的位子?
懒得拆穿他,谢焉撩起帷帐,目光直直的瞧着傅庭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傅庭秋挪了挪屁股,要下床时,回头十分讨打道:“莫非楼主孤枕难眠?我观楼主衣衫完整,难道是……”
话未说完,便收到谢焉暗含暴怒的目光。
傅庭秋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抱着夜明珠,走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谢焉将身侧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玄铁,放在手掌心静静体会,冰冰凉凉,并无资料中记载的灵力波动。
看来傅青松得到的这块玄铁,只是一块玄铁,并无其他。
次日一早,谢焉便开始修复揽光铃,揽光铃是千年前合欢派老祖倾力所造,初出时此物是配合合欢派的修炼心法使用,在双修时为两方增加灵力的。
后来合欢派内乱,揽光铃下落不明,多年来辗转流传,兜兜转转到了知南楼手里,被傅青松高价拍下,收入万秋山庄。
揽光铃与谢焉缘分匪浅,出也谢焉,损也谢焉。
如今修复,也倚靠谢焉。
傅庭秋原以为谢焉修复揽光铃,至少也需要个炼炉,结果谢焉谢绝他的好意,将他赶了出来,只告诉他,五日后再来。
傅庭秋直觉谢焉手里定然握着炼器的独家秘方,不愿与他分享。
这实属正常,傅庭秋不生气。
在谢焉修复揽光铃的这几日里,傅庭秋没闲着,他动用万秋山庄的情报来源,处处追查扶桑门的下落,如此一来,修真界暗波汹涌,皆在议论着万秋山庄为何与扶桑门对上了。
傅庭秋自己躲进藏书阁里,翻遍书本典故,想找出点扶桑门的记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傅庭秋终于在一本杂记上寻到了。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扶桑门,立于日出之地,精通幻术,擅于刺杀,百杀百中。
傅庭秋翻来翻去,只翻得到这些东西,他拧着眉,将杂记合上,在破烂不堪的外皮上,隐约看出傅不放亲记。
傅庭秋:“……”
傅不放?他祖父知道扶桑门,似乎还同扶桑门接触过。
傅庭秋盯着那句“立于日出之地”,这句话什么意思?
世人皆知,天无边无际,地辽阔无沿,太阳看似有个落脚地,实则永远追不到个尽头,这句日出之地,记录的是哪?
傅庭秋自觉博览群书,通晓诸多事宜,却被这句话缠住了思绪,一时间钻入了牛角尖。
“少庄主?”门外传来傅来拘束的询问。
傅庭秋回过神,将杂记上关于扶桑门的一页,撕了下来塞入袖中,起身走向门口。
“什么事?”
傅来:“庄主铸造一把好剑,此时正在前厅等着少庄主。”
这么快?傅庭秋颇为意外,如此短暂的时日很不像傅青松的行事风格。
想到傅青松出来了,而谢焉还有两日才能将揽光铃修复好,傅庭秋不知怎么心底有些发秫。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衣袖一整朝前厅走去。
前厅,傅青松满怀赞叹的将手中剑翻来覆去,好似从未铸出如此满意的一把剑。
傅青松想:知南楼不愧是知南楼,送上来的陨铁委实不错,倘若能再诓来一块,该有何等的欣喜若狂?
未等傅青松仔细盘算,傅庭秋踩着明媚阳光,似踏风而来。
傅青松将剑放下,行至傅庭秋身旁,将儿子由上到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番,看傅庭秋气色不错,活蹦乱跳的暂且放下了心。
傅青松:“我儿,那揽光铃用着可还顺手?”
傅庭秋心想:顺手倒是挺顺手的,但不怎么结实。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答:“父亲挑的法宝,自是顺手的。”
傅青松哈哈一笑,转身将新铸好得剑捧到傅庭秋面前,满含期待道:“试试?”
傅庭秋将剑拿起,走出前厅,站在院子里,稍稍运气,随着一阵携卷着花瓣而来的春风,翩然舞动,动作间行云流水,剑风凌厉暗藏杀气,一招一式渐渐舞出一片天地。
傅青松面上神态缓缓收起,眼睛微微眯起。
傅庭秋的剑法并非傅青松所教授,而是傅庭秋拿着傅不放的秘籍,自己练的。
傅青松分明记得,傅庭秋离开山庄前,剑风柔和似有普度众生之势,颇有些花架子的味道,可这归来后,剑风杀气饱满,隐有破云灭天之势。
这并非好兆头,尤其对傅庭秋结丹不利。
一套剑法舞闭,傅庭秋收剑端详,片刻后将剑还给傅青松。
傅庭秋:“此剑不祥。”
方才舞动时,傅庭秋察觉此剑似有引导他之意,若是随主人内心情绪而动,当为好剑,可此剑却是将他为数不多的戾气放大,造谣生事般的推着他,让他心生毁灭。
傅青松摇头:“世上并无不祥之剑,不祥的是人的内心。”
傅庭秋面对他爹这番言论,不好反驳,胡乱的点头称是。
傅青松将剑收入剑鞘,偏头看着傅庭秋:“听傅来说,你带了个人回来,还尊称他为谢楼主。”
傅来这个大叛徒。
默默给傅来记上一笔账,傅庭秋点头:“知南楼的三楼主,谢焉。”
“年少成名的那位谢焉啊。”傅青松对谢焉有所耳闻,但态度不咸不淡,傅庭秋看不出什么,傅青松又道,“不久前,我方见过知南楼大楼主朗月。”
“这朗月为何无缘无故的见父亲?”傅庭秋问。
傅青松并无瞒着傅庭秋的意思,他道:“他知南楼法宝再多,也未必有我万秋山庄的厉害,想高价求买一件。”
傅庭秋轻笑一声:“朗楼主许是与谢楼主心意相通。”
傅青松:“哦?”
傅庭秋:“我以法宝为酬,请谢楼主来庄内做客。”
傅青松疑惑:“为何?”
傅庭秋没了声响,为何?因为他将揽光铃弄坏了,谢焉说他会修,所以他求人来了呗。
不能说,傅庭秋心知肚明。
傅庭秋:“父亲,那揽光铃可是有何典故?”
傅青松看出傅庭秋有话未说,他也不急着追问,听儿子问起揽光铃,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在与你母亲成亲前,同合欢派结了个梁子,遂将揽光铃抢了回来,我知揽光铃对合欢派有多重要。”
傅庭秋没想到揽光铃是因此才被傅青松收入万秋山庄的。
傅青松:“揽光铃暂且还不能还给合欢派,懂吗?”
傅庭秋应下,他又问:“父亲可知扶桑门?”
傅青松眉头一皱,面上浅露几分不喜:“与扶桑门有关的事,你莫要沾手。”
傅庭秋:“怎么?”
傅青松面上厌恶陡然而起,好似被问及生平最不耻之人:“扶桑门办事不折手段,又睚眦必报,我自然不想你与这等门派沾上。”
好像有点晚,傅庭秋想。
那日在卿门宗宗府,被伤之人放话希望他还能有好运气,不出意外怕是被扶桑门惦记上了。
傅青松:“我对一事尚有疑惑。”
傅庭秋疑惑的望着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的傅青松:“?”
傅青松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半晌咬咬牙直白道:“我儿,你是不是喜欢那谢焉?”
☆、第十五章
傅庭秋万分庆幸自己未做什么事,否则怕是要以极为难堪的姿态中道崩断。
他张了张口,面对傅青松万般煎熬的不安目光,奇道:“父亲竟也信那江湖传言?”
傅青松默然片刻,黯然道:“我自是不信,但傅来禀告说,你将谢焉安置在了自己院内,此等做法,由不得我不胡思乱想,我儿,你真心实意的与我说,你对那谢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