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焉微微后仰,避开傅庭秋的气息:“我是不是口是心非,少庄主心中有数。”
傅庭秋站直身躯,意味不明的朝谢焉灿烂一笑:“既然楼主这么说,那楼主便在这第五层挑件心仪的法宝吧。”
谢焉便如傅庭秋所言,转身入了第五层,楼内并无烛火,也无自然亮光,只有或明或暗的法宝灵光,微微闪动着,好似感应到陌生人气息,迫不及待的炫耀起自身光彩。
好被一眼相中,暂且脱离无人问津的苦海。
☆、第十六章
傅庭秋没动,依旧站在原处,明暗交汇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态,单看光彩夺目的半张脸,大抵会觉得他心情极好,对谢焉的背影有着无限遐想。
但那隐匿于黑暗深处的半张脸,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谢焉缓慢又专注的将一格一格的法宝看了个遍,行至傅庭秋瞧不见的地方,干脆利落的转身从另一边施施然走了出来。
观其波澜不惊的神态,好似这看过去的法宝尚未有一个能入他眼。
谢焉一目十行,群览而过,回到傅庭秋面前时,两手空空。
傅庭秋向下走了一步台阶,整个人沐浴在光亮之中,颇为疑惑道:“楼主一个未看中?”
谢焉想:我不是一个都没看中,而是本意并不在此。
谢焉:“看不看中不重要,还要多谢少庄主给我一个开拓眼界的机会。”
傅庭秋双眉一蹙,眉间有了淡淡的折痕,好似谢焉的这番话让他颇为困扰,他试探道:“楼主随我上七层看看?”
谢焉摇头拒绝。
傅庭秋想试探什么?他一清二楚,此类试探像绵中藏针,不硬不软的戳你一下,让你难受下,又说不上来。
谢焉:“少庄主,我入知南楼十载有余,还不至于见钱眼开。你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
傅庭秋将想问之话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能问出口,他知今日试探惹的谢焉不快了。
也正是不快,让傅庭秋明白谢焉并非目光短浅之辈。
傅庭秋:“楼主见谅,我若是要与陌生人合作,必然想知人品性,晓人脾气,所以……”
谢焉内心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不过因为寻回知南令,要与他一并寻拨云剑一事。
事已至此,谢焉再傻也明白那拨云剑恐是藏着秘密。
否则傅庭秋不至于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番试探。
谢焉压下心头事,冷声道:“若是少庄主对我不信任,那这合作便作罢吧,知南楼再无能,无非是多花些时日寻回知南令。也好过我终日被人猜忌。”
傅庭秋低声叹了口气,心道:这谢焉素日里一副冷酷无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没想到这发起脾气来,竟然有些许生动间带着点可爱。
让傅庭秋认知偏差,为数不多的可爱,越过他内心的屏障,穿过他坚硬如铁的防备,轻柔的在他心口上戳了下,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让人忍不住追逐。
傅庭秋行至冷面无情的谢焉身前,双手置于额前,朝着谢焉鞠了个躬,满含歉意,“是我的不对,这一路走来,楼主对我照顾颇多,甚至于关键时刻,救我于水火之中,是我小人之心,还请楼主不要再生气,助我寻得拨云剑。”
谢焉冷眼看着傅庭秋良久,他不说话,傅庭秋便一直持着鞠躬姿态不肯放下。
傅庭秋终究没得到谢焉的回答,这人一声不吭的从他身侧,拂衣而过,带起的微弱凉风被他悉数接下,鼻息间仿佛嗅到熟悉的沉香味道。
傅庭秋有片刻恍惚,想必是谢焉在卧房待上的时日久了,衣衫难免浸染上他的味道,不知怎么,傅庭秋想到这,心中竟有一丝满足。
不待傅庭秋思索明白,陡然想起谢焉的不欢离去,只好自知理亏的追着谢焉的脚步而去,想让对方听他好生解释。
当晚,傅青松宴请谢焉。
谢焉知晓这位庄主的喜好,随傅庭秋启程前,便去知南楼取了块陨铁,陨铁可遇不可求,他明白,傅青松比他更明白。
傅青松对陨铁的喜爱直接改变他对谢焉的态度,原本傅青松心存刁难,想给谢焉点难色看看,也想从这难色中看出点谢焉对他家傻儿子的态度。
可谢焉一出手便将他收买,让他根本生不出歹心。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傅青松道:“听闻此次法宝拍卖会有个新鲜玩意,出自谢楼主之手,不知傅某能否向谢楼主求得一件?”
谢焉已知朗月前来拜访,还被讹走了一块陨铁,心中对傅青松防备满满:“不过是件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若是傅庄主喜欢,我自当亲送上门。”
话中深意便是要将出现在拍卖会上的新鲜玩意,送上万秋山庄来,这若是让修真界知晓,万秋山庄的名声怕是要不好。
傅青松摇头:“好奇罢了,谢楼主不必如此,拍卖会时我便让庭秋前往,替我一观吧。”
谢焉不作答,目光也不朝对面的傅庭秋看,只是一副静听的模样。
傅庭秋吃了几筷子,盯着谢焉看了许久,未得一个眼神。
从藏宝阁出来,倒是追上了谢焉,奈何谢焉冷若冰霜,一身疏离,将他远远的拒之门外。
傅庭秋不便再说什么,只道还想求得合作,请谢焉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气。
这等伏小做低之态,傅庭秋从未有过。
也未曾出现在谢焉印象中,谢焉心中并未有多大的震怒,不过是被试探的厌烦,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傅青松在旁看的真真的,他家傻儿子痴情相付,无奈遇上个冷情无心之人。
轻咳了两声,傅青松道:“谢楼主宴席后,与庭秋去后山温泉去去乏吧。”
傅庭秋不明所以的看着傅青松,往日无累近日无伤的,他爹为何忽然提起这一茬?
傅青松没搭理傻儿子,只瞧着当事人之一的谢焉。
谢焉不好拒绝傅青松的好意,只好点头应下。
傅青松心里放松了许多,没反对去泡温泉,那便不是他家傻儿子单相思,如此甚好,甚好。
被撇在一旁,爹不理谢焉不看的傅庭秋:“……”
宴席结束,傅青松捧着爱不释手的陨铁,迫不及待的入了炼剑炉,只匆匆交代傅庭秋,如若再出门,定要将傅来带上。
傅庭秋眼看着他爹绝尘而去,留下没什么表情的谢焉与他相对无言。
傅庭秋对上谢焉毫不波动的目光,眨巴了两下,干巴巴道:“那楼主与我一同泡泡温泉?”
谢焉说话算话,应了傅青松,自然要办到。
二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后山温泉走去。
路上傅庭秋绞尽脑汁的想与谢焉交谈,皆被谢焉不愠不火的挡了回来,待二人到温泉边,傅庭秋暗自松了口气,再说下去他怕是要哈哈傻笑没完没了。
因傅青松交代过,温泉旁早已备好一应用具,温泉旁不远处的石块上,备有两套衣衫,一黑一白,衣领袖口处绣着暗纹,低调奢华。
傅庭秋将外衫脱去,只余内衫,冲洗一番率先入了温泉内,待整个人浸泡在温泉内,傅庭秋满足的喟叹一声。
见谢焉还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好似入了定。
傅庭秋微微抬高声音:“谢楼主快来,泡温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说不定还能助楼主修为更上一层。”
谢焉想:我信了你的邪。
但到底是动作了起来,缓慢的褪去了外衫,当手指搭在内衫上时,谢焉察觉到一丝窥探的目光。
他倏然抬头,与傅庭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傅庭秋只觉得谢焉有些墨迹,脱个外衫还犹犹豫豫的,待外衫脱去,傅庭秋昂首翘盼,他想看谢焉藏在上衣内衫里的身躯。
此时傅庭秋并未察觉到不妥,男子间多少有些攀比之心,他不过是想看谢焉这等修为极高的男子,与他的身躯有何差别。
被谢焉抓了个正着,傅庭秋也不觉得丢人,扬唇便是一个笑,完毕好整无暇的等着谢焉宽衣解带。
谢焉手指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脱去衣衫,步伐坚定的朝着温泉走去。
待入了水,谢焉方才觉得傅庭秋看他的目光少了,许是见过便一般了吧?谢焉想。
傅庭秋肤色偏白,在热度经久不息的温泉内,慢慢的蒸的双颊微红,眼神朦胧湿润,湿漉漉的好似初生的小鹿,加上他面容俊秀,嘴唇红润,让人很难挪开目光。
这等美轮美奂的景色,谢焉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不知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傅庭秋不知谢焉此时的感受,他道:“谢楼主,方才我得到消息,扶桑门中人在破军城露了踪迹,想必是为了不日举行的法宝拍卖会。”
尾音懒洋洋的上扬了些许,透着主人内心的舒展之态。
谢焉的双眸微微眯了下,破军城?说不准扶桑门是冲着法宝拍卖会还是知南楼去的,毕竟他们眼下对扶桑门了解甚微。
傅庭秋:“我想明日动身前往破军城,楼主以为呢?”
因这句话,谢焉总算再次看向傅庭秋,这一眼勾起谢焉脑海里上一世二人你来我往的春风一度。
谢焉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傅庭秋是他人,他冷静许多,沉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