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被花砸中了脸,扑面而来的第一反应是好香,待第二反应姗姗来迟,刚要发火,便听见傅庭秋的话。
大块头立马弯着腰上前,走到傅庭秋身边,谄媚道:“少庄主,您历练成功归来啦?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日日跪倒在列祖列宗面前,祈求他们保佑您,保佑少庄主事事顺心,身体康健。”
这大块头一见到傅庭秋,话匣子关也关不上,谢焉在旁听了两耳朵,觉得此人是个人才,目光在傅庭秋惨不忍睹的面上,稍停留片刻,不着痕迹的转开。
谢焉想:傅庭秋此时在想什么?
傅庭秋什么也没想,撇开傅来八爪鱼似的攀爬,对谢焉道:“楼主这边请。”
傅来觉得自己似那好不容易见着情郎的怀春少女,一见面便惨遭无情的抛弃,凄凄凉凉注视着傅庭秋的身影,铜铃大眼中有着泫然若泣。
这一注视便瞧见随着傅庭秋走的谢焉。
傅来的泫然若泣片刻消失无踪,半收着愚蠢表情的盯着谢焉,此人修为极高,这是傅来的第一反应,高深莫测到他看不出来。
修真界的高手多不胜数,修为比傅来高的更是多如牛毛,不知为何,凭借着出色的直觉,傅来肯定谢焉是高手中的高手。
傅来:“少庄主,等等我。”
他不能让少庄主与此人单独相处,万一此人想对少庄主下毒手,他还能用宽阔的臂膀抵挡一二。
一行几人,绕过正厅直去了客房,傅庭秋从傅来絮絮叨叨的话里,知道他爹傅青松近来得了块好铁,迫不及待的入了炼剑炉,没交代一个字。
傅青松对修炼兴致平平,年过百岁堪堪入了金丹期,但对铸剑可谓是痴迷,如若可以,必然是同铸剑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如此情况下,傅庭秋的母亲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傅庭秋的母亲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她痴迷信佛,自傅庭秋呱呱坠地,这位傅夫人好似完成了百年大业,皈依佛门去了。
傅庭秋长这么大,与这位对他有十月怀胎之恩的母亲只见过寥寥数面,好在傅庭秋看得开,也不勉强母慈子孝的一套。
万秋山庄的一家三口,相处的是互不干扰,当然了,傅青松对傅庭秋还是在意的,每每傅庭秋出门,傅青松总要想方设法的塞法宝给他,甚至不惜将心头之爱揽光铃也给了他。
傅青松暂时不在,解了傅庭秋一身紧张。
借此机会,正好让谢焉修复揽光铃,免去他的一顿唠叨。
傅庭秋偏头问傅来:“我爹进去多久了?”
傅来认真的掰了掰手指:“大约三日了,此次得到的铁块很得庄主喜爱,怕是要在炼剑炉里待上一段时日。”
无需傅来多说,傅庭秋也知道他爹一时半会出不来。
傅庭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会找你。”
傅来有心留下,可瞧见傅庭秋的眼色,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要退下,庄内人都知道傅庭秋看着好说话,实则很有主见,更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意思,傅来作为同傅庭秋一起长大的陪伴小伙伴,更深知其脾性。
等傅来走开,傅庭秋也将谢焉领到了客房。
万秋山庄许是人不多,但房屋很是之多,谢焉随着傅庭秋的脚步走了一会,忽见对方脚步一转,身形硬是转了个弯。
从小院门口擦肩而过,直直的朝着另一处院子走去。
谢焉:“?”
傅庭秋本意是让谢焉住客房,与他保持些许距离,或许能让谢焉在万秋山庄过的更舒服些。
可他转念想到,倘若他让谢焉修复揽光铃,免不了要有人帮忙守着,以防有人不知趣的打扰,于是思考到位的傅少庄主便将人领到了自己的院子。
谢焉随着傅庭秋进院前,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眼院门上的牌匾。
匾上空无一字,不知是何地方。
进了院子只稍看一眼,谢焉便知这是傅庭秋住的院子。
原因无他,娇里娇气的傅少庄主,自院门三步起乃至房门,台阶处满铺毛毯,白的晃眼的毛毯,将廊外上几盆开的正好的牡丹花衬托的娇艳欲滴,门窗上还有一圈白毛花枝招展,好不风骚。
谢焉站在院门口,觉得下不去脚。
傅庭秋自然而然的将鞋子脱去,先谢焉一步踏入院内,走了几步,发觉谢焉还停留在原地,不由得回头看去。
傅庭秋:“楼主为何不走了?”
谢焉:“这是傅少庄主的院子吧?”
话里话外皆是不解,既然傅庭秋愿意用法宝换他来一趟,不至于舍不得出一间客房。
傅庭秋一怔,继而笑开来:“楼主要帮我修复揽光铃,自然是与我越近越好。”
谢焉继续茫然不解,这跟修复揽光铃有什么关系?
傅庭秋耐心深厚:“揽光铃一事,不能让他人知晓,所以……”
谢焉明白了,但对傅庭秋直接将他问也不问便领到此处,还是有些不赞同。
谢焉:“那挑傅少庄主近点的客房便是。”
傅庭秋已然脱了鞋子,只能走到毯子的尽头,站在谢焉三步远的地方,神神秘秘道:“不成,我不放心。”
谢焉:“……”
端看傅庭秋的模样,怕是不好劝说。再者主人心思已定,谢焉也懒得劝说,住在哪里无妨,想必他在万秋山庄也待不上许久。
思及至此,谢焉入乡随俗,脱去鞋子跟着傅庭秋入了院子。
傅庭秋将谢焉安置在左侧房间,那原本是他的卧房,后来因为傅青松说卧房方位与他相克,才转到主房,好在左侧卧房里的布置一应俱全。
谢焉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他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然不会身娇肉贵。
有个地方让他安静下来修炼,便很满足。
傅庭秋离开前,好奇之下问了谢焉一个问题。
他道:“谢楼主,长夜漫漫,是否需要美娇娘相伴?”
回答傅庭秋的是一记眼刀。
傅庭秋颇为遗憾的转身,抬脚迅速跑了,身形之快堪称溜之大吉。
将谢焉安置好,傅庭秋自己反而出了庭院,行至前院长廊出口处,傅来俯首垂耳的端正站在那,已然等候多时。
傅庭秋:“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可有人前来拜访?”
傅来恭敬的跟在傅庭秋身后,若是谢焉看见他此时模样,定会怀疑先前在门口满脸谄媚的是何人。
傅来不苟言笑,声音毫无起伏道:“前几日知南楼朗月楼主前来拜访,庄主新得的陨铁,便是朗楼主赠予。”
朗月?他好端端的上门拜访作甚?
傅庭秋私以为自家同知南楼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他前脚刚与谢焉搭上关系,后脚朗月便上万秋山庄来拜访了?
这其中还暗藏着他不知道的是非曲折不成?
傅庭秋:“朗楼主前来所为何事?”
傅来:“无处得知,庄主将朗楼主迎至书房,挥退我们,相谈大半天,出来时神清气爽,应是谈成了大事。”
傅庭秋脚下不停,心想:他爹与朗月有什么好谈的?
傅来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妨碍到傅庭秋的思绪。
傅庭秋:“那朗楼主出来时什么样子?”
傅来回想片刻,斟酌道:“亦是神清气爽,不过从面上能看出有些许牵强。”
傅庭秋笑了,恐怕朗月这趟来未能在他爹手下讨了好处。
谢焉啊谢焉,此事你是知还是不知呢?
☆、第十四章
夜深人静,月似弯钩,稀稀落落的月色半死不活的撒在万秋山庄内,整座山庄沉浸在一片阴沉寂静中。
帷帐放下来,掩盖住床上的景象。
谢焉盘腿端坐在床中央,双手守在腰腹间,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缓慢,从这一呼一吸间不难看出他正在修炼。
忽然,寂静空荡被打破,轻微到忽略不计的一声吱,转瞬即逝。
谢焉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有人。
来人踮着脚尖,似乎在极努力控制自己的脚步声,即便藏住了脚步声,却没能藏住他因为紧张,而略显得急促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落在谢焉耳中,清晰明朗好似人在眼前。
来人未曾有过半分犹豫,直直朝着床畔而来,渐渐地,近了。
只消谢焉伸手,便能将这深夜不睡乱扰人的祸首擒个正着。
但谢焉没动手。
他想看看来人想干什么,入了万秋山庄后,千奇百怪的感觉接连而出,他一直在等,等个合适的机会,将事情梳理明白。
机会未等到,倒是等到个小贼,虽然他明知这小贼是谁。
小贼停在了床前,似在犹豫,半晌谢焉听见一声轻喊。
“楼主?”
谢焉不答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帷帐上。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慢慢的将帷帐撩开了一条缝,那只手的主人,也跟着显露出来,手主人穿着白色丝绸内衫,赤着脚,怀抱着黑漆漆的盒子,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傅庭秋猫叫似的喊了一声,没得到谢焉回应,心生奇怪,这么晚谢焉去了哪?
万万没想到帷帐撩开,尚未看清什么,便先与谢焉在黑夜里仍然璀璨的眸子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