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门以刺杀为谋生,无人得知他们从何处接生意,只知道完成度极高,几乎是一击必中,百杀百中。
傅庭秋:“先从扶桑门查起,他们想将留下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断然不可能。”
谢焉颇为赞同的点头,方才他已将此事传书朗月清风,想必那二人接到传书,便会知晓他的意思。
解决掉心头大事,傅庭秋将目光放在了揽光铃上。
傅庭秋:“谢楼主可愿与我回万秋山庄?”
谢焉顿觉手中揽光铃颇有些烫手,他心有沟壑,甚难平复,对界内盛传世家万秋山庄固然有好奇,但要说与傅庭秋同去,他不知怎么,心有些微酸。
上一世傅庭秋花言巧语与他共修百年之好,自是家财万贯置办世外桃源,许他开山立派,做了掌门,二人各司其职,日子相濡以沫,好生美满。
倘若傅庭秋不曾夺取他毕生创立的心法,将他生生囚禁起来致死,恐怕他二人将会是修真界内盛为流传的千年佳话。
傅庭秋察觉到他对谢焉发出邀请后,对方似乎陷入不能自拔的回忆里,他唇角微陷,一时起了戏弄之心。
陷入回忆之人,自然全神贯注,不爱被人打扰,傅庭秋消无声息的起身,错身至谢焉身后,陡然倾身将谢焉的双眼蒙蔽。
脸庞凑在谢焉耳畔,近乎呢喃道:“楼主,猜猜我是谁?”
谢焉自被傅庭秋捂住双眼,便心里一空,好似被人从那万丈悬崖一推而下,他的身手快的傅庭秋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腕一疼,人已被谢焉按在了石桌上。
对方的一只手牢牢掐着他的脖子,目光冷酷无情,视他如死人。
傅庭秋并未挣扎,他抬头与谢焉对视,半晌一动不动,好整无暇的盯着谢焉。
谢焉只觉得掌下肌肤细腻柔滑,比那声称最柔软的天蚕丝也不逊色。理智及时回笼,让谢焉醒悟,身下之人是万秋山庄少庄主傅庭秋,而他则是知南楼三楼主谢焉。
他已然重活一世。
谢焉松了手,后退一步,从傅庭秋双腿间撤离,面容看不出喜怒。
傅庭秋知晓修炼有成之人防患心极高,被谢焉这般对待纯属他没事找事,并不生气,反而懒洋洋的瘫在石桌上,好似被人摊开想要晒干的大白菜。
他笑吟吟道:“谢楼主不愿与我回万秋山庄吗?”
谢焉面无表情,看他良久:“若是傅少庄主愿意将庄内法宝赠与知南楼少许,谢焉乐意前往。”
傅庭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想要谢楼主上门,自然要付出些许代价,不过是法宝,万秋山庄给的起,哪怕谢楼主想要傅某,傅某也心甘情愿。”
谢焉撇开眼,似乎被最后一句话惊到。
傅庭秋伸长手,对谢焉招了招:“楼主拉我一把。”
谢焉不动,明摆着不想拉他。
傅庭秋无奈,将揽光铃自后腰取出,捧在手心对谢焉道:“方才真亏楼主手下留情,否则我这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怕是要折损于此。”
怀抱过他的谢焉,因这句话浮想联翩。
傅庭秋堪堪在石桌上坐直,便觉得谢焉如一阵风的刮了过去,他倏然看去,只瞧见谢焉红如鲜血的耳朵。
傅庭秋:“……”
躲进屋里,背抵房门的谢焉,心跳声好似那慷慨激昂的锣鼓,咚咚咚个不停,他颇为忍耐的皱起眉,手按在心口,低声道:“我莫不是病了?”
傅庭秋对谢焉提出的苛刻要求,皆数应下。
谢焉知他这般,是因为揽光铃,不由得好奇起揽光铃在傅庭秋心里到底占据何等地位。
他并未询问,只从傅庭秋手里将揽光铃讨了过来,名曰观摩,日后好修复。
傅庭秋不疑有他。
二人定下次日前往万秋山庄,却在清晨出门时,遇见了一桩麻烦。
李凤瑞牵着一条半人高的恶犬,在院门前横行霸道。
实则横行霸道的只有那条凶神恶煞的狼狗,李凤瑞颇为胆怯的躲在一旁,静候院子里的人出来。
傅庭秋一开门,先与狼狗来了个面对面,他来不及多做思考,转身一溜烟躲到了谢焉身后,歪着头甚是惧怕的盯着狼狗,生怕一个不慎,便被咬上一口。
谢焉:“……”
他记得上一世的傅庭秋不惧怕这等飞禽走兽。
傅庭秋:“这……有什么深仇大恨,将恶犬至于门前。”
“恩公救命。”院外角落传来呼救声音,李凤瑞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对着二人便是几个响头,“还请恩公帮我寻到妹妹。”
傅庭秋见是李凤瑞,稍稍放心,指着门口吐着舌头,哈喇子掉落一地的狼狗道:“这狗是你带来的?”
李凤瑞回头看看狼狗,再看看傅庭秋,点头道:“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只有这条狗还有些用,我知道请人帮忙要付出代价,只好将它拉了过来。”
傅庭秋拽了拽谢焉的衣袖,谢焉回头看他。
傅庭秋无声道:“让他弄走。”
谢焉转回头,瞧了李凤瑞一眼:“我不找人,你若是想找人,江湖上多得是以寻人谋生的高人。”
☆、第十二章
言罢,谢焉带着傅庭秋便要从李凤瑞身侧走过。
李凤瑞怔神片刻,转身抱住傅庭秋的大腿,边哭边嚎啕:“我家境贫寒,囊中羞涩,哪来重金许给他人?否则岂敢前来打扰二位恩公,还请恩公看在我寻妹心切,又帮二位赶过马车的份上,帮帮我吧。”
傅庭秋挣了挣,未能将李凤瑞甩开,对方反而因为他的挣脱,将他的腿抱得更紧了,如获珍宝。
傅庭秋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头询问谢焉时,不期然撞上狼狗骇人的漆黑目光,不由自主的一抖,将谢焉的袖子攥的更紧了些。
三人你抱我,我拽他,一时间形成胶着之态,生生杵在院门口。
世人道万物皆有灵,那狼狗自幼被李凤瑞养大,此时见主人跪倒在地,怀抱他人,哭的甚是凄惨,听闻者无不动容。
狼狗本是安分端坐,此时却有些坐不住,微微抬起屁股,冲着李凤瑞的方向哼唧了几声。
这一哼唧不要紧,要紧的是生来怕狗的傅庭秋,此人闻狗声,汗毛如雨后春笋般根根竖起,攥着谢焉袖子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傅庭秋恨不得跳到谢焉怀中,将自己藏于暗处,可谢焉岂会如他意?
傅庭秋兢兢战战:“谢…谢楼主,我…将…将那条狗弄走。”
李凤瑞再傻,此时也看出傅庭秋怕狗,他眼睛滴溜一转,抬眼满是喜悦的看着狼狗,狼狗接受到主人的召唤,忙不迭的朝着李凤瑞的方向狂奔而来。
傅庭秋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
他嗷呜惨叫一声,双腿一用力,竟然生生挣开李凤瑞的手,以扶摇直上之势,攀附在谢焉的后背上,两手把着谢焉的肩膀,腿更是紧紧的夹着谢焉精瘦的腰身。
语无伦次高声呼喊道:“我答应你,我帮你,帮你找妹妹,你把狗弄走,弄走啊。”
这番癫狂害怕之态,哪来温润如玉,翩翩如风的俊美公子模样?
谢焉被傅庭秋这一系列的疯狂之态,惊了个正着,懵然间背上便多了一个人,好笑之余又觉得傅庭秋这番是彻底丢了面子。
李凤瑞得到傅庭秋的癫狂之语,并不放心,他道:“恩公说话算话?”
傅庭秋恶狠狠的瞪着那条狼狗,闻言转头怒火中烧的瞪着李凤瑞:“我傅庭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路跟着我。”
李凤瑞想了想,放弃一路跟着傅庭秋的打算,他没有修为,亦没有傍身的法宝,贸然跟着傅庭秋走,指不定会有何等下场。
李凤瑞:“我相信恩公的人品,那我便在这璇玑城静候恩公佳讯。”
“弄走!”傅庭秋怒吼道,“你若是还想我帮你找妹妹,立刻将这狗拉走。”
“是是是。”李凤瑞夙愿达成,满心欢悦溢于言表,忙爬起来将狗拉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傅庭秋,期盼对方此时将他召回,告知他妹妹的下落。
待一人一狗消失在眼前,傅庭秋长舒一口气,扶着谢焉的肩膀,尴尬的从对方身上下来。
谢焉并不觉得被人唐突,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傅庭秋一眼。
那一眼看的傅庭秋心肝直颤,谢焉什么意思?
谢焉:“我以为世上并无傅少庄主惧怕之物。”
傅庭秋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道:“人生来便是残缺的,又哪会有万物皆不怕的。”
谢焉将笑意压下去,关上院门,方才慢条斯理道:“万没想到傅少庄主居然怕狗。”
傅庭秋:“……”
无语凝噎片刻,傅庭秋跟在谢焉身后走了几步,小声牢骚道:“小时候并未害怕,有一日随父亲给他的故友拜寿,在那地方被四五条大狗撵了几条街,都未能挣脱,还被咬了几口,留下了阴影。”
谢焉想,越是接触了解,越是发觉此人与上一世的傅庭秋有着天壤之别,二人除却相同的姓名与面容,再无相同之处。
他沉思,是否该抛开上一世的恩怨纠缠,仔细应对这一世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