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记》作者:周不耽
文案:
沈遇竹在雒易门下做了三年面首+马倌,终于想起要反水。一反之后,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当攻很累,当受很痛。沈遇竹只想安安心心做个性冷淡。可是雒易不管。他强暴他,他勾引他,他揍他,他又救了他。为弥平这笔账,沈遇竹只好也强暴他、勾引他、揍他再救他。反反复复,无穷匮也。
这就是爱情啊!(不)
温和淡漠的民科X阴鸷城府的政客
简而言之,本文是一个总想退隐山林种田打铁的闲散份子在一脸懵逼地被强买强卖后不得不慢腾腾爬起来反攻的故事。看似春秋战国时期实际架空。
“委蛇”有三解:一是指传说中的神物;二是指对人虚情假意,敷衍应付;三是指从容自得、顺应天命的姿态。雒通洛。
雷点预警:攻受无差,微量玄幻元素
第1章 楔子
绛城还是同一座城,只是,此时是潮湿黏腻的料峭寒春,让这原本繁荣宏丽的晋国国都,显出几分晦涩和斑驳来。时节不同,景色竟是这般迥然相异。就像沈遇竹眼中的雒易。过去三年,那个峨冠博带、琼牟玉缨的雒易,于沈遇竹来说狰狞可厌与修罗鬼无异。但今日,雒易被兵士押解在他足前,衣甲不整,断剑蓬首,他却觉得他真美,那苍白的颊边的血,那浓密的眼睫上的汗,那碧蓝的眼瞳里满盛的困兽般的阴鸷与警戒——那简直美不胜收。
“谁想的到,仅仅数日前,我还在为您驱车豢马。”沈遇竹含笑道。他伸出手,仿佛要去拂雒易额前的发,最终却缓缓握住了他的脖颈。雒易温热的青色脉管在他掌心跳动,这生杀予夺的权力感,甜美得叫他的心尖发颤。
“出乎尔者,反乎尔者*。雒大人。”
*语出《孟子·梁惠王下》。原意为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反过来怎样对待你。
第2章 青岩门生
一代雄主齐桓公在葵丘召集诸侯会盟,开启了诸侯争霸的时代。而今是葵丘会盟后的第三十年,得黄河惠泽的晋国取代齐国成为了新兴的政治文化中心,其国都绛城也成为一时人才荟萃之地。究其原因,除却地处中原的地理优势、晋侯诡诸精明强势的治国方略、开明包容的人才政策之外,还与一座坐落晋国青岩山中的神秘学府有关。外人以“青岩府”名之。青岩学府由玄微子所创,传说其人有燮阴理阳之德,通天彻地之才,然而行踪不定,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即使是府里的门生也是知之甚少,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自青岩府而出的门生,个个才华横溢,均是一时人杰,优者可定国安邦,次者可治理一乡,就是最等而下之的,亦是才德过人之辈。故而当今之世,“青岩贤才”与“屈产良马”“垂棘美玉”一同,被称之为晋国三大珍宝,得天下诸侯趋之若鹜。
那年沈遇竹初到绛都不久,正以“青岩府高徒”的头衔在这中原最繁华的都城中风头正盛。多少豪门权贵慕名拜访,而疏懒成性的沈遇竹却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直到有一日,一个齐国商人登临遇竹轩,指名要见竹轩的主人。
“真是不巧,主人入山采药去了。”小僮如是回拒道。
“不知何时能回?”
小僮煞有介事:“或许三四天,或许五六月。主人生性逍遥,志在烟萝,原本没有定归期,要是自此就隐逸山林一去不返,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商人哈哈大笑,“好个沈遇竹,竟让我也吃这等闭门羹!”他取出一只三足广口金蟾与那小僮观看。只见那只金蟾广口中含着一枚圆形方孔钱币,三足也各踏一枚,金蟾口中的钱币滑入喉中,经由肚内机关从后足之下伸出,钱币依次往前顶替,重又从口中伸出。四枚钱币轮转不休,构成“财源广进,源源不断”的寓意。
小僮也不禁被逗笑了。“匠心独具,做工精妙,再加之这后足上竹叶印记,确实是主人的手笔。”小僮躬身行礼道,“能得主人亲手所赠,可见足下定是主人非比寻常的故交。恕小人眼拙,请跟我来。”
商人随小僮沿小路曲曲折折地绕行,两人一直走到城郊一处废弃的祭台。堂前断石上镌刻三个斑驳篆文,辨认之下是“留命馆”三字,不知取意何典。再往后走,迎面而来竟是一座热焰腾腾的工坊,三五赤膊大汉正聚在一处,或鼓风,或打铁,旁侧一名身量颀长的青年正拿着图纸朝人说着什么。他一转头便看到男子迎面走来,不由双眼一亮。
“端木,是你!”沈遇竹既惊且喜,放下图纸就朝他迎来,“你不是在临淄吗?何时到的晋国!”
这商人正是青岩府门生、沈遇竹的师弟端木墉。他知道沈遇竹一向不计较尊卑贵贱,但也没想到他竟随意到与那些手艺人混迹一处同饮同食,不由哑然失笑道:“师兄,自别后我一度担心你重文轻武,贵体有恙,如今看来,却是师弟我多虑了。”
沈遇竹这才意识到自己蓬首未梳、满身热汗的模样,不禁红了脸,笑着对小僮道:“阿什,这便是你的不是。怎么不派人事先提醒,我也好打点一番。端木远道而来,我这幅形貌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阿什笑着分辩道:“主人正该多以这幅邋遢形貌见诸于人,才好绝了那些总以为主人是谪仙下凡、络绎不绝来烦扰主人的心思,我也少煮几碗闭门羹来!”
三人相顾而笑。端木墉笑道:“阿什说得很是。何况你我的交情,本该脱略形迹才好。”
沈遇竹笑道:“这岂止是脱略形迹,简直要到裸裎相对的地步了。端木稍等,我换过衣裳便来。”
于是沈遇竹安排端木墉到书斋品茗,自己略略梳洗过一番,便迈入室内。端木墉正翻阅他散落在几案上的图纸,一面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又有了奇思妙想,真叫人叹为观止。青岩府同门皆有所长,可要论融会百家,涉猎广泛,却还是非师兄莫属。”
沈遇竹摆手笑道:“这怎么敢当?师兄弟们或为巨贾,或为良相,只我最不成器,只知道在奇巧淫技里荒度年月,若不是你为我谋划推行,它们也不过是一文不名的废纸罢了。”沈遇竹忽然想起,这才问道:“你丢下日进斗金的生意远到绛都,该不会只是为了找我畅叙志向罢?”
端木墉苦笑道:“师兄虽然远在绛都,恐怕也听闻齐国当前局势了吧?”
沈遇竹不由也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绛都确实有所风传,齐侯……又被弑了?”
这个“又”字实在令人骇然。一代霸主齐桓公驾崩以来,齐国公子们为争夺君位械斗不休,最短的一位不过登基三十余天,就死于同袍手足之手。齐桓公与管仲开创的霸业由盛转衰,各国之间相对稳定的局势也因此暗潮汹涌。
“一而再,再而三,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端木墉摇头不已。每当君位变迭之际,国内的局势便动乱不安,端木墉的商业经营失去了稳定的政治保障,也不得不远离齐都临淄避难。
“不过师兄,我这次到绛都,其实是有更重要的事与你相商。”端木墉前倾上身,压低声音道,“不知师兄是否听闻,绛都权贵之中,有人要对青岩府不利?”
沈遇竹怔了怔,“我隐居此地,很久未与权贵往来了。端木是从哪儿得到这样的消息?”
“端木家行商列国,在各地都设有分号,消息自然更灵通些。这些年来,出自青岩府的同门,陆续在列国诸侯公卿门下受到重用。但也有越来越多的鼠辈假托青岩府门生的名义博取前途,甚至诓骗世人、扰乱朝局。如今列国混战,各派矛盾愈趋激烈,我正是听说有不少人向为政者上书‘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企图禁断民间私学传道授教。我担心这第一刀,会砍在青岩府学子的身上。”
沈遇竹沉吟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学府授受学术、抨击时政、引领风气之先,往往难免于权贵的忌恨。”沈遇竹印象中学府里也不乏熟读圣贤的仕子,往往带着点以天下为己任的迂阔。“假若我们学府里若有人一心以身殉道,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口实,恐怕会演变成席卷整个学府的大灾殃。”
端木墉慨然而叹:“师兄见微知著,与端木所见略同。我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对这个务实的齐国商人而言,不仅关怀同门的命运、学府的休戚,也担心置留在绛都、和学府密切相关的产业的存亡。而学通百家,却桓离在各种派别之外的沈遇竹,一向是他最好的支持者。
“为今之计,青岩府恐怕只能韬光养晦,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沈遇竹道。
“不错。要彻底掩盖痕迹,必须运走绛都重要的产业,以及这几年研制的兵器机械——兵者,国之凶也,不能让他们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
“你需要多少时间安排?”沈遇竹明白,要快且要隐蔽,并不是件容易事。
“最少也要半个月。”端木墉注视他,“师兄——”
“我会尽力争取。”沈遇竹义不容辞地回答。那时刚及弱冠、向来欠缺世故和老练的青年,还尚未意识到这一事件,会引发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