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面上映出了他有些苍白无光的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水波翻腾起来,将他的脸挤皱了,扭曲地像那梦里的鬼,吓得他后退了两步。待到那水稍稍平静一些,他忍不住又往前迈了一步,犹豫着将自己的手指探了进去。
说是不可以碰这池水,那碰了会怎样呢?
他指尖触到那水的一瞬,一股淡淡的白光从他掌心泻出,流到那水中,没一会儿那水面便平静下来,光滑如镜,逐渐显现出另一幅景象。
狍子精看了看那水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咦”了一声。
入眼便是胳肢窝镇那醒目的白底黑字的标牌。
几个工人正将那标牌一个个卸下,准备换上新的,拢共四个字已经卸下俩了,剩下“胳肢”二字,在高高的铁架显得格外诡异,铁架下停着辆车,紧挨着义地,车外有一人靠在车身上打着哈欠,像是督工。
他掀掀眼皮看他们一眼,大声嚷嚷了两句:“快点儿的!动作利索点儿,明儿上头就来检查了,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我可保不了你们。”
“哎,您就放心吧…”
画面逐渐往后移动,沿着那生了铁锈的高架望过去,便是胳肢窝镇的主街道。这穷山僻壤之地,兵力向来乏缺,有力气的壮汉都被征调去了外头,留下的净是老弱病残。这小镇最大的倚仗便是那山,只要越过了那山,这小镇便垂手可得。
朝天园大门紧闭,门上被人贴了封条,压住了底下瞠目张口的狮头辅首。整条街一片死寂,没有一处是亮着的。狍子精顺着屋檐往上一看,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主人!”他扒在池边,头往下探了探,喊了几声,试图同他说话,但他实际上什么也听不到。
涂幽如御风般疾奔,足尖点在瓦片上,一跳便是五六米远。
他方才在镇子入口那儿偷听那个督工同那几个工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这新来的军官,如今搬到了镇上的监狱那块儿住。
那督工像是打听到了不少东西,又是个好说话的,涂幽从他嘴里零零散散听到了些消息。
镇上的监狱他从未来过,但好歹知道地方。小镇里的监狱里关押的不仅仅是镇上的囚犯,还有隔山之外的县里送过来的重刑犯,狱长也是县里委派过来的,圆滑又爱财,无论是住所还是办公地,都比那啃着自己那点儿死工资的傲骨头镇长要强。那个新来的军官一来便盯上了这里,这镇里的镇长虽然宁死不屈,狱长骨头却软的很,同县长早早通过气,人活泛的紧,眼珠子一骨碌,二话没说,就将这地儿腾给了他住。
镇上西北角,有一处戒备森严的两层建筑,是镇上唯一一处稍稍透露着些西洋景的屋子。
涂幽来的正是这处。门外有两个人站岗,背挺得很直,一言不发,像是那新来的军官手底下的兵。
涂幽从屋檐上跳下来悄声落地,躲在拐角处看了他们一眼,趁着他们不注意,飞身一跃,稳稳落在了院子里。
这里是狱长的办公住宅,离这儿不远处有一排排黑黢黢的低矮平房,那便是监舍,监舍再往西便是为了行刑专设的行刑场。
涂幽落地之后左右看了两眼,发现这院子真是不伦不类,虽说是照着外头时兴的东西仿着盖的,院里竟还有一处月门,月门后头摆的不是花草山石,而是一罐子一罐子的酿好的酒。
酒香四溢,几乎盈满了这半大不小的庭院,屋子前头有人看门守夜,那人站在门口,低着头闭着眼,身子一晃一晃,显然困得不行了。
涂幽四处看了一眼,竟发现这屋子里竟还有一处燃着灯。
他蹙了蹙眉,纵身一跃,攀上了那二楼走廊的窗户,一个巡查的人恰巧走过,涂幽闪进了身旁的杂物室,那人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又离开了。听到外头没有动静,涂幽又打开门,朝那扇燃着灯的屋子走过去。
嬉笑声从那屋里传了出来,远远地便钻进了涂幽耳朵里。
“爷…再喝点儿嘛…”
“哼…叫我喝你却不喝,真是狡猾。”
“别这么说人家嘛,人家自罚一杯还不行嘛……”
“一杯?你以为一杯便能饶过你?”
一男一女调情嬉闹,外头人心惶惶,里头竟又是另一番天地。涂幽蹙了蹙眉,正欲转身想走,往后头的监舍里看一看,却被忽然插进来的另一个声音叫住了脚步。
“无端巧计将人来陷,薄命自伤怨红缘。独处闺房愁无限,落得孤身病恹恹——”
“停。”
涂幽这边脚步一顿,便听到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难听死了,换一首。”
一个有些清亮男声响起,带着些隐忍不发的薄怒,屋里头的玉霜,穿着来时那身戏服,脸上的戏妆还未卸,眼眸倒是清亮,他咬着唇,恨恨地看着那在床前媾合的男女,轻呼了一口气,道:“那官儿爷想听什么?”
第27章
男人背对着他,单手握着身旁那舞女的腰,徒手将其翻了个身,摆弄好了姿势,便顶了进去,那舞女嘴里发出一声低吟。
男人仰起了头,低声喘息着,还不忘对玉霜说。
“那就…唱个有趣点儿的吧,你唱的那些…”
“都无趣的很。”
男人背上的肌肉结实,一看便是受训良好的军人,他手背上的青筋凸了出来,像是一使劲儿便会爆出来一样,身下的女子皮肤滑腻,声音细软,听説是这附近数得着的漂亮姑娘。男人摆动着腰胯,呼吸有些急促。
玉霜脸色愈发沉郁。
这人竟当着他的面做这等事,简直是未曾把他当人看过。
在他眼中,这小镇上所有人,都是可以任他随意摆弄的俘虏。无论是他身下那女人,还是门前站着的他,都如同蝼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置之于死地。
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咬着牙说:“若是玉霜不愿唱那些呢。”
男人不作声,桌边放着一把枪,他忽然随手捞了起来,动作一动,手上来回几声响,再一会儿,那枪便抵在了女人腰上,枪身黑亮冰凉,同女人白`皙温暖的身体完全不同。
他脸上有些兴奋,揪着那女人头发叫她昂着头,身下又狠狠捅了进去。
那舞女听到了那枪上膛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僵,开始发起抖来。
男人脸上表情似是有些陶醉,他仰着头,未陶醉几秒,便听到了细细的抽泣声。
那女人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男人蹙了蹙眉,从她体内抽出来,撇了撇嘴说:“真扫兴。”
伴着这句话,屋内一声枪响。
房间隔音效果再好,也挡不住那枪声震耳,几乎一瞬,门下守夜的人一下睁开了眼睛,拉开门便往楼上跑,屋子里巡查的人听到枪声也都聚了过来。
涂幽听见屋内一声枪响,脸色一变,唯恐玉霜出了什么差错,猛地一下便推开了门。
玉霜一脸震惊地看着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紧接着那女人便瘫在了床上,再也直不起腰来,他捂着嘴,脸色煞白,几乎要呕出来,连那门响都未曾注意。
男人听见了声响倒是动作一顿。
房间里斜对着门的方向,有一面红木插屏镜,男人面朝着墙,侧头朝那镜子看了一眼,便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他未曾见过的人。
那人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玉霜,穿着一身怪模怪样的军装,脸生的极为艳丽,整个人显得同这处房子格格不入。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知这是外来之人。
床上的女人,胸前出现了一个血洞,那血洞呼呼冒着血,红色的血一点点渗到身下的床上,将那床单染成了赤红色。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两滴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下来。女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惊恐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涂幽才推开门便见玉霜好生生地站在门前,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显然那枪不是冲着他开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视线打量了这屋子,最后落在了男人身上,男人背对着他,涂幽看不清他的面目,他冲着玉霜使了个眼色。
“你…”
玉霜眼神从那尸体上转过来,谁知竟在这里看见了一张熟面孔,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涂幽,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这里。
这漂亮男人他是记得的,他才登台唱戏做角儿之时,他便常来听戏,因着长得好看,又懂规矩,出手也算阔绰,戏园子的人大多都认得他了。
只听这深更半夜,这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涂幽唇形一动却无声。
“我来救你。”
他悄悄朝着玉霜说。
男人从镜子里看见有人,却也不慌不忙,甚至慢悠悠穿好了裤子。
待他扎好皮带,才提起枪握在手中。
玉霜眼见着男人重又拿起枪,蹙了蹙眉,神色有些焦急,他朝着涂幽摇了摇头,示意他快走。
涂幽摇了摇头。
他扭头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他眉心一拧,只觉得他的体型像极了一个人。
待那男人转了个身,那枪口一转,也跟着对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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