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终于鼓足勇气回了头,却发现身后那人却也是个老熟人。
挺括的军装,叫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
孙二福揉了揉眼睛,又探着脑袋往涂幽身后看了一眼。纸糊的窗户仍呼呼钻着风,涂幽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孙二福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爷,您怎么也在这儿…”
涂幽往前走了两步,直将他逼到了那满是尘土的八仙桌前,叫他退无可退。
“爷…您这是…”
“怎的就你一人逃了出来,玉霜呢?”涂幽开口,气息有些不稳。
硕大的尾巴一瞬从他身后钻了出来,狠狠地拍在了周遭,顿时激起一阵飞尘。与此同时,一股子暴戾的气息几乎无法遮掩般从他身上钻了出来,孙二福未曾见过这样的涂幽,无意间对上他有些可怖的眼神,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爷…”
破庙里的风又大了起来,孙二福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却还是分明看见了那平日里喜欢来朝天园听戏的客人身后钻出了一条雪白的大尾巴,那尾巴长长的一条,在他身后来回晃着,所到之处,门和窗都都尽数被毁。
像个妖精似的。
孙二福倒吸了一口气,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看着涂幽的脸,又往后看了看他的尾巴,眼里全是惧色。
“你…”
那条大尾巴忽的狠狠一下扇到了他身旁的地上,顿时又激起一片飞尘,孙二福呛了下,有些惊愕地看着涂幽。
“我再问你一遍,玉霜呢?”涂幽加重了语气,恶狠狠地问道。
孙二福被他的神色骇到,先是后退了两步,随后才张了张嘴,说:“他…他能有什么事…好的很…就在家休息…休息呢……”
他瑟缩了下脖子,战战兢兢的,叫涂幽看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尾巴一摆,孙二福放在八仙桌上归置好的碎瓷片又全都落在地上,这下真的摔了个粉碎。
“好好的?”
“你们朝天园要是真的好好的,你怎么跑到了这山上来?”
孙二福眼神有些闪躲,没有回答他。
涂幽心底一沉,他的尾巴猛地一下甩在孙二福身上,直将他逼得连连后退,他冷哼一声。
“问你话呢,玉霜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你在前头给我带路。”
孙二福显然有些后怕,头摆的像拨浪鼓,“不…我不回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涂幽眯了眯眼睛,“杀了你?你做了何等事情他们要杀了你?”
孙二福咽了下口水,“爷不是当官儿的么。怎会不知道…”他看了一眼涂幽的大尾巴,又把那句话咽了回去,道:“这群人不一样的…这群山外头的人才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他要你死,自会找出千百个理由…唉…都怪以前镇里这些当官的不投降哟,你说要是早点儿服个软,哪里闹的出这么多条人命……”
“我哥…我哥也是,昨天就不该排那场戏……”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涂幽看了眼他,问:“既然如此担心你哥,那就跟我一道回去,也正好为我指个路。”
孙二福摇了摇头,“不…不不,朝天园所有人都被抓走了,我回去肯定也会被抓起来的……”
涂幽蹙了蹙眉,“所以你哥如今性命危在旦夕,你却要逃得远远的,看着他死吗?”
孙二福愣了愣,被他说得涨红了一张脸,“我没有…”
涂幽问:“那你为何躲到了这破庙里?”
孙二福咬了咬牙说:“我来为我哥祈福。”
涂幽嗤笑一声:“你祈的哪门子福?”
孙二福手撑在八仙桌上,梗着脖子说:“我许他平平安安,神仙一定会保佑他的。”
“平平安安…”涂幽冷笑一声,道:“你哥三岁学戏,儿时受尽别人欺凌与白眼,好不容易才将这戏园子开了起来,何曾有过一日平安?倒是你,自小倚仗兄长保护,日日不学无术,在戏园子里混吃等死,你哥养你吃养你住,还为你娶了一房媳妇,你倒好,媳妇被你打跑了。他一出事,你也逃得远远的。”
孙二福涨红了一张脸,气的胸膛起伏,也顾不得什么了,指着他吼:“住嘴!你在哪里听的这些闲话,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早年做生意失败,见大哥戏园子缺人手,才想着帮衬帮衬的!这些年若不是倚仗着我,不知有多少地痞无赖滋事呢,我哥有我才是他的福气。”
涂幽抱着胸,眼中也有一丝愠色,“福气?你这福气便是眼睁睁看着你哥死?”
孙二福扶着那八仙桌,摇了摇头,强辩道:“不!我是在这儿,为我哥祈福,神仙…神仙会帮他的…”
涂幽冷笑一声:“成百上千桩心愿,怎就那么巧,神仙偏偏就允了你那条?”
孙二福抿着嘴,喃喃道:“会的,一定会的,我从小到大运气这样好,神仙一定会帮我的……”
涂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生起一股子烦躁,他平复了下心情,收起自己的尾巴,问他:“玉霜可和你哥关在一处?”
孙二福赤脚他在地上,一身落魄,他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涂幽得到了结果,看也没看他,立刻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踏过门槛之前,他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对了,你八岁那年高烧不退,你哥上山来许愿,说愿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如今看来,旁的心愿神仙兴许没看到,这条心愿倒是看到了。”
孙二福愣了愣,随后像是浑身失了力般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主人…”狍子精趴在镜花水月池边,眼见着涂幽一步步走出破庙,有些急切地喊他,但两人之间隔的不只是一个镜花水月池,涂幽实际上什么也听不到。
狍子精有些慌了,他虽不是特别聪明,但隐隐也觉察出涂幽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于是他跑到洞口,企图穿过那层洞口那层结界去阻止他。
只是他手指才一伸过去,便被一层状似棉花却又有韧劲儿的东西弹了回去,他蓄了力狠狠一撞,结果被弹出了好远,狠狠摔在地上。
他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忽然,听见一声笑,狍子精一抬头,便见涂幽站在洞口,手贴在那结界上,隔着一层结界瞧着他。
他拍拍屁股跑过去,问他:“你要去哪儿?”
涂幽唇边那抹笑消了,他说:“去救一个人,他之前救过我,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狍子精愣了愣,说:“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涂幽摇了摇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家等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糖葫芦。”
容不得狍子精说一个“不”字,他手指贴在那结界上,淡淡的金光浮现,那结界又加固了一层。
狍子精急了,“主人!”
他用力拍了拍那结界,涂幽隔着层结界,笑了笑说:“叫你不好好学法术,连个结界都破不开。”
说罢,他顿了顿,突然低下头隔着结界亲了下他的手心说。
“你要乖乖等我。”
第26章
狍子精缩了缩手心,抬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涂幽顿了顿,抿了抿唇说:“等你明天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
狍子精放下心来,他眼见着狐狸越走越远,最后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睡一觉他就回来了?
他躺在玉台上,闭上眼,想依着涂幽的话好好睡一觉,谁知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待他折腾了好久,好不容易睡着了,夜里却连着做了好几个不甚连贯的梦。他先是梦到涂幽带着许多糖葫芦回来了,他满心欢喜要将那糖葫芦接过来,忽然间那所有的糖葫芦上却都爬满了虫子。
他吓得丢掉了。
紧接着,他又莫名跟着涂幽去了镇上,那镇上没有一户人家是开着门的,他跟着涂幽才走了没两步,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他回头一看,那抓着他脚踝的人血淌了满脸,眼洞空空,分明是眼珠被人挖去了,察觉到他回头,那人还冲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从脸颊上淌下来的血滴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滴到了他衣服上。
他猛地一下就惊醒了。
睡梦中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极了。他往身旁摸了摸,企图寻找那具他熟悉的,温暖的身体,可他摸了摸,又掀开锦被看了看,那软草席之上,锦被之下,分明又只有他一个人。
狐狸呢?
他抬头往山洞洞口看了一眼,天还未明,那洞口黑黢黢一片。
别说是狐狸了,今夜原是连月亮都没有的。
说好了自己一觉醒来他便回来的。
他心里有些失望。
他忽然一下就意识到,狐狸忽悠了自己那么多次,这次也不例外。
镜花水月池毫无征兆地又开始翻涌起来,水声拍打在池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狍子精扭头往镜花水月池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紧接着翻身从玉台上下来,赤脚走到了那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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