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哑然道:“没考虑?!”
钱三两点头,拿眼角余光吊着方延:“还需要我考虑什么?你都已经替我考虑好了。崽儿,你先前是在唬我罢,你帮我选的人压根就不是顾沉,而是林峥——我说的对么?”
方延神色复杂地眨了眨眼:“师尊,脑子可以拿回来,但您好歹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让我适应几日罢?”
钱三两揉一揉额角,叹气:“这还需要循序渐进么?你所愿不过重开祭坛,在这件事上,林峥可比顾沉好用多了。崽儿,容为师问句,你究竟是怎么搭上林峥这条线的?”
方延抬手摸着鼻尖,嗡嗡道:“其实……其实我没有搭上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不大美好的回忆似的,眉毛抖了抖:“顾沉他以前……不是经常寻着些奇珍异兽给王婧解闷么?”
钱三两道:“啊?……啊,哦。”脸上神色变了几变。
方延接着道:“头些年,我还不会化形……”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化形二字后,低头重重地咳嗽几声,耳朵尖上开了朵桃花,估计是恼的:“反正……反正我不止摸清了您的肉身藏在何处,还意外撞见林峥和王婧夜半私会,知晓了他们的关系。我知道林峥的心思,也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有小狐狸搭桥,林峥一定会主动来探望师尊您的。”
钱三两道:“所以,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鳞苍暗自攥拳,满含探寻的目光在面前两个人身上游移不定。钱三两却笑的很惬意,他已经注意到,方延在称呼他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将“你”换成“您”了。
窝囊这么些天了,冷不防被礼待,钱三两自觉通身都透着舒坦。
方延在钱三两这样深沉的注视下,稍微地斟酌片刻,开口道:“具体怎么打算,还得看师尊怎么选。”
听听,这话说的和放屁有什么差别?钱三两朝天翻了个白眼:“可拉倒罢!若我真选了顾沉,你小子还不知道要给我弄出多少幺蛾子!”
用头发丝儿想也是么!方延在私底下搞出这么多事,说白了,不就是想要他钱三两回到“原本该走的道上”么?通俗来讲,方延这孩子就是对他钱三两崇拜不成,怒其不争。教育是得教育的,但为了防止教育的适得其反天下大乱,一定不能用普通的法子教育。
钱三两皱着眉头理了理衣襟,心中已然做好打算。他先是佯作为难地叹两声气,又满屋乱转了几圈,最后大袖一挥,拍板道:“也罢,难为你的一片心意,为师领了。”
方延大喜:“您的意思是……?”
钱三两笑道:“我辗转各处这么多年,不止没有尝到心慈手软的好处,反倒是把这个世道上的人情冷暖给看透了。”怎么没尝到好处?若非他使计金蝉脱壳,又怎么能识得杏花村里的美艳寡妇们,怎么能吃到别人真心实意烙给他的油饼,怎么能碰巧救下鳞苍,让他下半辈子都跟着有了着落?钱三两抬手捂着嘴,掩着唇角压不住的笑意,力求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既悲怆又苍凉。
钱三两道:“这天下,谁做皇帝不是做,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倒不如……倒不如趁乱掺和他一脚,多给自己捞些好处。”说着,掌心在面前缓缓摊开,又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十分有力地攥了起来,力道之大,连小臂上都跟着蔓延出蜿蜒的青筋。“人,或者东西,无论是什么,总归是真切攥在手里的才能让我放心,而顾沉这个变数,攥不住,不若弃之。”
几句话扯得条理清晰层层递进,阴森里透着狠毒,乍一听倒真像那么回事。方延抖擞起精神,一声师尊喊出口,转瞬又敛了笑,迟疑地道:“您……当真是这么想的?”
钱三两点头,心说方延你丫一个小兔崽子长那么多心眼干什么,面上却仍波澜不惊地道:“你不是自诩最了解我么,怕什么?如今万事俱备,你若想我参局,就该把肉身和本事都还给我了。”
钱三两将“还”字说的极轻,其中既有多年前的威严,又掺着些市井中的油滑。方延听得愣了一愣,正要答应,出口的好字却打了个弯。方延道:“好——说。”抿一抿唇:“但,空口无凭,我暂且不能信你。”
居然还留了条后路。
原本只打算开张白条,哄方延把什么都还了之后,再行后招的钱三两惆怅了。他咬紧腮帮子磨着牙,勉强忍住冲上去咬他这倒霉徒弟一口的冲动,微微地笑道:“要如何才能信?”
方延斩钉截铁地道:“杀了顾醒,做到林峥提的“其一”。”
好家伙!真够阴的!
鳞苍咻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他和钱三两搭伙这么久,知道对方把坑蒙拐骗都做全了,唯独没有再杀过人。话说回来,豺狼吃素这种事,鳞苍是打心底里不信的,自然更不信钱三两会因为死几个小孩子就改邪归正,所以,多半还是五年前的祭坛上出了些事,让钱三两对杀人这种操作有了心理阴影了。
方延继续道:“另外,宓儿手里的傀尸也不必烧了。实不相瞒,我早就在前几日托人给那小狐狸带过话,让她不必将尸体缝好,留着等师尊您亲自来缝就是。等过些日子,宓儿将这些傀尸尽数相送,或可为我们所用。”
钱三两默默的捂住胃:“……”
方延瞧出钱三两脸色不对,有些担忧地道:“师尊,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哪里都不舒服。钱三两觉着他整个人都随着方延神色诚恳的关怀拧巴了一下,好半天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我只是在想啊,崽儿,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多少银子没还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方延愣了一下,摇头道:“无论如何,这辈子是我欠了师尊的,我得还。”抬手指指鳞苍:“师尊只肖答应我,肉身和本事便都可还您,他的事,我也不再过问了。”
开出的条件倒挺诱人的。
钱三两捂着自己阵阵抽疼的胃,干巴巴笑了一声。废话,当然不必过问了,毕竟,若本事还了,除非他钱三两自己想不开,否则,鳞苍是杀不了他的。
斟酌再斟酌,钱三两一咬牙,沉声答应道:“成交。三日之内,顾醒会畏罪自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2这个戏精要开始表演了~
这两天不在家,但是下星期都会日更哒!还有还有,我新领养了一只长得像小狐狸似的小橘猫,目前还是小小的一只,不过我相信,半年之后,他会让我以大橘为重的_(:з」∠)_唉,每日沉迷在猫主子的美颜里不能自拔……
☆、四十六次解释
方延道:“既然师尊这样说了,那我就暂且退下,给你们两人腾个地儿。”说罢便真的没了踪影。
钱三两是个明白人,听方延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最近不会太为难自己了。危机解除,钱三两迈着欢快的步伐,一步三蹦的跑到鳞苍身旁去,其殷勤的笑出十八道褶子,黄鼠狼一样的丑恶嘴脸,仿佛与方才抻着脖子与方延对恃的道长判若两人。
相对无言,鳞苍满脸嫌弃地甩开钱三两的手。
钱三两眯着笑眼,不以为意并再接再厉地捉了上去。
鳞苍再甩,钱三两再捉,并且捉的比上一次更使劲了点。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钱三两已经把鳞苍两只冰凉瘦削的手牢牢攥在掌心里。
鳞苍挣脱不开,或者说他放弃了认真挣脱,任由钱三两抓着他的手,皱眉道:“你真要杀人?”
钱三两摸了摸鳞苍手背,指头状似不经意似的往对方小臂上爬,半晌,方才不答反问道:“我听说——你们鲛族能靠声音蛊惑别人,是真事么?”
鳞苍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真的。”话毕翻腕一拍,钱三两那根伸出去的贼手指顿时就缩了回来:“别过分。”
多小气!
既然不给摸,那便安安分分地攥着罢。钱三两撇撇嘴,见着鳞苍捏起一块糕点,立即眼疾手快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鳞苍捏起来的那块糕点底下一戳。再之后,鳞苍睁大眼睛,默默看着这块幸运又可怜的糕点脱手飞出,于半空中优雅的转了几个圈,稳稳当当落在钱三两手里。
钱三两将手里的糕点递到鳞苍嘴边儿,用讨好的语气道:“那怎么没见你用过?”
鳞苍低头看了面前糕点一眼,忽的倾身,眼中又现出那种微弱的碧蓝光芒来。他盯着钱三两,用一种缓慢而怪异的腔调命令道:“人类,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鳞苍把这句话说的异常清晰,清晰到打从听见第一个字起,钱三两便生出了一种恍若梦中的错觉。那些字句冰凉,黏腻,让他仿佛落入一片一望无际的深海,而鳞苍的声音成了那块唯一能救他性命的浮木,让他自心中开始认同,服从。
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待钱三两猛的晃一下头,重新缓过神来,鳞苍已经面带得色地吃完了糕点。“喏,这不是用过了么?”
钱三两:“……”这条鱼还能再没有原则一点么!鲛族闻名六界的绝技啊!比狐族媚术还好用的东西啊!居然就这么被他用来抢一块糕点?!
钱三两委委屈屈地看着吃完糕点,正专心舔着指尖上糖渣的鳞苍,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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