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两理解地道:“所以你就诈死。”
“死人才能看出忠奸。”林峥一把抱起小狐狸,抬头与钱三两探寻的目光对上:“我放任愿降的兵士们降,将真正忠心于我的部下遣散,暗中安插在许多地方,而后带上这张面皮,彻底将李欣欣取而代之。说起来——我是否阴差阳错替先生报了仇了?”
钱三两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提自己这五年来还挺想念那个李欣欣的,尤其对那一手好箭术叹为观止,五百步开外,说射脑门绝不往下偏到眉心上。
林峥又道:“我冒名顶替后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坑杀俘虏,我将那些怕死的降兵全部活埋掉。兵不必多,贵在忠而精,想来先生也明白这个道理。”
钱三两不置可否。
林峥稍微思索了片刻,垂下眼眷眷柔情地看着怀中小狐狸,嘴唇颤动了一下:“王婧是个好姑娘。”
钱三两淡淡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原本没想这时候说的。”林峥闭了闭眼,托起小狐狸以额抵着蹭一蹭,既亲昵又宠溺:“但先生问了,估摸就是知道些什么了,我若再藏着掖着,岂非很不坦诚?我对先生说这些,目的只想表明我有足够的实力与顾沉分庭抗礼。”
一旁,鳞苍把手里的瓜子嗑完了,用传音和方延闲话家常,和谐的不能再和谐。
鳞苍咂嘴,颇不赞同地摇头:人啊,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夺权也要夺得这样弯弯绕绕。
方延撑着下巴点头:唉,这才哪到哪呀,你还没见过比这个更麻烦的。
鳞苍撇撇嘴:在我们南海,夺权就很容易——只肖将旧的王族全部打败,便可成为新的王族。
方延咬着指甲琢磨了一会,歪头:是全部打败,还是全部杀死?
鳞苍喉结微动,移开目光:好罢,全部杀死。
方延呵了一声:殊途同归,殊途同归。
小狐狸拐着弯的嗷了一声,抬起两只前爪抱住林峥的手臂,默默偏过头去。林峥则顺着小狐狸的目光,颇奇怪的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安静地挑眉毛瞪眼睛的方延和鳞苍,想说话又没说。直到这两位在小狐狸灼灼地注视下回过神来,重新坐正了。
少顷,鳞苍和方延听到小狐狸用传音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是否忘记这屋里还有我这第三只妖了,讲悄悄话都不避讳的?
鳞苍:“……”
方延:“……”
林峥再次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钱三两瞧出气氛不对,连忙把话往正经事上带:“你要与顾沉斗,你有反心?”
林峥听了这话,表情似乎是瞬间扭曲了那么一下:“是他反我林氏江山在先。”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初听的确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是若再细听,便会觉着有些刻意。
前朝皇子有反心,听来真的很理所当然。钱三两踱了两步,忽的挑起一边眉毛,连声嗤笑道:“顾沉夺的是林氏江山不错,却不是你的江山。若我没记错,你与你的父皇间隙颇多,你甚至险些死在他的手中,这江山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你的手上!再者,你在你父皇禅位后方才出兵回援,又中途诈死,试出来的全是对你林峥唯命是从的臣子,而非是对林氏。”顿了顿,猛的转过身来:“林峥,即是要坦诚,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五年来,你苦心经营的,究竟是拿回林氏的江山,还是一开始就用顾沉做了个套,如今趁着顾沉因其不成体统的来路失了民心了,想收网?”
林峥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笑了出来,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钱三两作一揖,道:“不愧为国师。”
钱三两抽一抽嘴角,仰天大啸了一声,叹着气感慨道:“……劳烦问一句,你们都对夺舍还魂这事接受的这样快么?”
林峥笑了笑,抬手点点小狐狸鼻尖:“国师很忙,一定不记得自己养过一只赤练狐了。”
钱三两:“……”他记得呢,他就是忘了那狐狸长什么样了!
慢着……!
钱三两僵硬地低头,目光落到红毛小狐狸身上,迟疑着左看右看,慢慢地道:“不会……就是她罢?”
林峥点点头:“赤练弧能嗅出一个人魂魄的味道。当年宓儿误食丹药产下死胎,命也丢了半条,恰好赶上我那会回京,便将她救回了府中,细心照料,直至调理好身子。再之后,宓儿为了帮我,佯作重伤被顾醒所救,做了他的红颜知己,国师也知道,顾沉与顾醒兄弟情深。”
钱三两:“……你不要和我说,当年顾沉带兵逼宫这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我的个老天爷呀,太刺激了,难怪这小狐狸看似对顾醒情深义重,却更听“李欣欣”的话。
林峥不说话了。
钱三两又在屋里踱了几圈,踱的很快,尽量让自己煞白下去的脸重新红润起来。“居然真有你的功劳?”
闻言,林峥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什么都不顾忌了。“功劳不敢当,老头子昏庸无能,早该禅位,但我的名声却是不错,不能白白地背这种逼宫弑弟的罪名。”他慢吞吞的重复着钱三两的话。“国师,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江山,国师要长生,那么国师便助我得江山,我助国师重开祭坛,寻得长生之法,如何?”
钱三两咽一口唾沫,颤巍巍地道:“我……该如何助你?”纯粹是顺着台阶往下套话,没什么诚意。
毕竟,钱三两这会还记着有顾沉这么个人。
钱三两觉着很闹心。
唉,世道真的变了。这是怎么的?既然知晓他钱三两是谁了,还要这样明目张胆的谈条件,是,他钱三两做了好几年的窝囊废了,可这也不能说明……他钱三两就作不起妖提不动刀了呀?
钱三两尚在腹诽。林峥忽然道:“我想反不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兵器的事是个意外,要往深里算,这里面也有国师的一点责任不是?我这会不便露面,需要一个替死鬼。”
钱三两道:“嗯。”挑眉示意林峥继续说。
林峥沉吟半晌,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国师若愿助我,两件事。其一,三日内,顾醒畏罪自杀,其二,日后的祭祀大典就劳烦国师做出些“应该做出的天象”了,至于是祥瑞还是灾厄。”抬眼:“姓顾,恐怕坐不稳我林氏的江山。”
江山二字,掷地有声。
方延搓了搓手,鳞苍紧跟着皱起眉。
钱三两转头瞥一眼鳞苍,抬手敲一把自个正阵阵抽疼的脑壳,神色复杂道:“你……容我考虑几天,咳咳,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上谁的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猜32最后会上谁的船?顺带一说~小32要作妖了,崛起了,追媳妇教育徒弟了。
☆、四十五次解释
本来是惦记着顾沉的吩咐,想从林峥嘴里多套几句话。没成想,如今不止把话套出来了,还把林峥的一整个狼子野心套出来了。
这收获可比预想中多得多了。
林峥离开之后,鳞苍自觉看够了热闹,东西也不拿了,站起来就要走。或许是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鳞苍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看着很容光焕发。
钱三两伸手拦下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你去哪里?”
他这身假皮算是给人扒的一.丝.不.挂了。钱三两叹声气,抿着唇,眉眼间带点讨好的意思。
鳞苍的身量不算矮,此刻被钱三两拽着,并未转头,只把眼珠转到钱三两的方向,颇倦怠的睨着:“回南海。”
钱三两道:“不要回了吧。”
鳞苍转过身来,冷着脸打量起钱三两:“不回?那你让我吃么?”说着话,脸上忽然带了些笑,双瞳慢慢的扩大,最后连眼白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双碧蓝的,琉璃珠子似的眼睛:“我们鲛族食人,剔骨饮血,你现在不怕了吗?”
这么疼的死法当然怕啊,但……钱三两咧嘴笑道:“你现在会吃了我吗?”
鳞苍默默地坐了回去。
屁股刚挨到椅子,猛的弹起来,原地转两圈再坐下。约摸是觉着如此轻易地回来太没有面子,鳞苍磨一磨后槽牙,双眼复又变得黑白分明,眼珠乱转:“我……我是没看够热闹才留下的。我怕你半道死了,保不准我哪天又想杀你了,我怕到时找不到……对,我是怕你死在别的地儿。”顿了顿。“横竖你们人族生来就奔着死去,都是死,倒不如死的有价值些。”
钱三两听着鳞苍东一句西一句胡诌,憋笑憋的嘴角抽搐,点头如捣蒜:“我懂,我都懂,大王你随意。”
鳞苍皱眉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钱三两继续疯狂点头:“我懂我懂。”
剩下的话就不必说明了。钱三两乐颠颠地想到,孤家寡人这么些年,或许他的春天真的要到了。
方延面无表情地看着钱三两傻笑,半晌,抽着嘴角把脸撇过去不看了。此时此刻,他觉着自家师尊既像一颗正迎风摇摆的红杏,又像一只弓着背思春的老猫。
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丢人。
方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钱三两自个停下笑来,只得插话道:“祭典的事,师尊是怎么考虑的?”
钱三两连头都没抬,边笑边随意地道:“没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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