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回家心切,可才为了拒绝与秦初寒同路而编造说自己游山玩水,真是搬石砸脚,自作自受。
正午的时候没有找到歇息的地方,秦初寒乃修道之人不觉饥饿,但陆晚风现在是一个普通穷书生的身份,为了不露出马脚一日三餐不可少,可他真真没有心情吃东西,尤其是干巴巴的面馍馍。
他心不在焉地在马上啃,努力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太阳很快落到西山,至今也没有看到驿站一类的地方,两人只好露宿一宿。
又到了不得不吃饭的时间,陆晚风是再也不想啃那馍馍了,琢磨着趁天还没黑去打一只野味回来烤着吃,光想想就已经垂涎三尺。
打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扯了几根树藤辫做木篓,上面压一块石头,用一根小棍支撑边缘,里面放了一块大大的馍馍,布置好后躲到了不远处的树丛里。
秦初寒对此不置一词,不过陆晚风还是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下:“家里穷,小时候什么都干过。”
山里的动物们虽然机警但脑子大多不太灵光,很快就飞来了一只野鸡,试探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没有动静后便寻着香气找到了木篓下的面团,高兴地啄咬啃食,紧接着碰倒了小棍,被压了石头的木篓困在里头,好一阵扑腾。
轻而易举地抓到了猎物,陆晚风满心欢喜地给自己加菜,杀鸡拔毛一气呵成,生了火用削尖了的木枝串起来烤,原汁肉香弥散开来。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寂静的森林里只有这处火光摇曳,燃烧的火焰爆出噼啪的声响,烤出油脂的山鸡变得金黄诱人。陆晚风看了眼自始至终都抱剑坐在树杈上假寐的秦初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了。
野鸡是野味中的上品,加上烹饪者的技巧,不添一点调味品也能烧制出最为原始鲜美的味道。陆晚风是爱极了这种感觉的,倒了点酒,想要撕下一块肉尝尝,被烫的缩了回去也乐不可支。
吃完东西树梢上那人还是没动,他撑着脸偷偷看了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地给火堆加了木头烧旺,靠到树脚下睡着了。
半夜他醒来,发现秦初寒睁着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于是问道:“我睡够了,道长您也休息会儿吧,换我来守夜。”
秦初寒本是没有理他的,也不知是累了还是见下边的人没有再躺回去,最后还是闭上了眼。
陆晚风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睡了,吃饱睡饱的他已经没了跑路的心思,秦初寒警觉,这事情干多了更容易引起注意,不如认命,虽然拒手拘脚但总归是有个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伴。
挑挑火堆,略有颓势的火堆接触到空气重新雄旺起来。
夜更加深沉,陆晚风无聊得拔草辫花玩,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低地呓语声。
他仰头看,发现秦初寒似乎睡得不□□稳,眉峰紧紧促起,左右摇头,口中好像喊着什么。
他爬起来掂着脚听,这才听清上边的人梦呓着什么。
“六儿……六儿……”
语气里带了点慌乱和焦急,是在不苟言笑的秦初寒脸上几乎不能看到的模样,除了七岁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陆晚风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
他想: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六儿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
想着想着,突然又觉得这该不会是个女人的名字吧?秦初寒什么时候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不愿意继续想了,心里不太滋味,望着明月放空思绪,可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猜测:要是那姑娘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怎么办,还怎么把秦初寒抢过来。
一上一下,两个人,两种心境,漫长的夜也陷入沉睡,暖洋洋的曙光一点点铺撒开来。
将灭不灭的火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陆晚风没再给火堆添柴,起身去树丛里小解,回身的时候看到秦初寒就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看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陆晚风吓得浑身一缩,十分担心自己今后会不会不举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上路。
如今的是晚春时节,暑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冒出头来,临近正午的时候太阳已经挂上半空,陆晚风很快就感到后腰已经被冒了细汗,便宜的衣料紧紧黏住了皮肤,很不舒服。
反观秦初寒,发丝轻飘怡然自得,似乎并不受累于高温,陆晚风好奇地想,如果这时候去摸摸他的脸,铁定凉悠悠的很舒服。
可惜他没这胆子,驱马加快了些速度,好在没多久就找到了一间茶肆,里边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人。
两人下了马,挑了个通风好的位置坐下,小二勤快地过来端茶送水,满头大汗也不在意。
茶肆掌柜深知客人们都是赶路累了来歇息消暑的,给泡的都是些凉茶,茶水上桌,陆晚风着急地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清凉的味道一路沿着食道滑下,舒哉快哉。
秦初寒端起茶盏浅浅饮着,薄薄的嘴唇抿上盏沿,口口饮下却不被茶水染上唇色,一举一动都表现出极其严谨的家教作风。
很快茶肆里又来了两个玄族打扮的男人,衣着上辨不清是哪家子弟,落座在两人邻桌,叫了一壶茶开始闲聊。
“不是说陆家那叛徒最近出现在巴蜀了么,咱们在这儿查了几日了怎的一点消息都没……”
“若真如此容易抓到还能让他潜逃了一个多月?哎我说,你那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一人担忧道:“该不会是假消息吧?”
另一人用力拍桌,严词道:“管它是真是假,陆二弑父夺丹,其行径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对!”
……
两人越说越激动,满腔热血四处喷洒,几乎就要引吭高歌。
陆晚风侧尴尬地开脸到另一边挡住,心虚地想:那个丧心病狂的陆二是谁,我不认识……
☆、第 7 章
两人慷慨激昂一番后终于注意到邻桌,嘀咕了几句便起身走了过来,恭敬地弯腰拱手与秦初寒招呼:“请问阁下可是凌家首席大弟子秦初寒?”
秦初寒并未起身,放了茶盏转头看,“正是。”
两人大喜过望,“那日比试大会有幸能观摩到您超凡的技艺,一直希望能有机会登门拜会,哪知今日在此巧遇,真是幸运之至。”
秦初寒微微颔首:“两位客气了。”
陆晚风诧异,这两人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与秦初寒相仿,同辈之见为何如此毕恭毕敬,自己消失的大半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两人继续问道:“秦道兄出现在蜀地,也是为了捉拿陆家老二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晚风感觉秦初寒好像看了自己一眼,却听他颔首说:“若是寻到了,我必不会再让他逃脱。”
又客套了几句,秦初寒始终不冷不热,那两人也觉着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终于消停下来,陆晚风可更不平静了,刚才那一眼让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难不成秦初寒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他如坐针毡,不时还能听到旁边传来关于自己的流言,如芒在背,清甜的凉茶在嘴里也没了味儿,干脆叫来小二结账离去。
出门的时候一个衣着凌乱的黄衣妇人与陆晚风撞肩而过,一声道歉也没有,反倒听见了低低抽泣声。他回首,看那妇人径直消失在了柜台后,而掌柜也神色紧张起来,跑到门外四处瞧了瞧,然后冷静地站回了柜台拨串珠算盘。
他心中有疑,虽走去马房牵马,但仍留意着酒肆里的情况。
很快一个粗莽大汉也来到店里,手中还握着根磨得光亮的桌腿,一路冲进茶肆好一番闹腾。
“那臭婆娘呢!我看见她往这边跑了!”
客人们没一人吱声,小二也吓得缩到远处,只有掌柜哎哟哎哟地出来拦在大汉前边,赔笑道:“黄老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这茶肆也就是个半大地方,放眼望去哪儿藏得住人?您高抬贵手可别砸了我这小店,而且我一个半百老头,哪儿有那胆子去招惹大人您哟!”说着朝小二喊了一声,“你可有见着个独身女人在这附近?”
小二脑瓜子还算灵敏,忙抬手指了个方向,说:“有,有,好像是个穿黄衣服的,朝那边跑了!”
“算你们识相!”粗莽大汉量掌柜小二也不敢说谎,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出来,霸道地撞上了牵马提着酒坛的陆晚风,仅剩的一坛酒驾鹤西去。
“哎,你……”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小二指引的方向追去了。
陆晚风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残渣浑水,痛呼:“世上怎有如此野蛮粗暴之人!”本都准备出发了,这下倒好,不再续上一坛他要难受好久。
掌柜又去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大汉不再回来了后才把妇人扶了出来,无奈道:“黄家娘子,你这番躲着也不是办法,等你回去了那狗东西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辱你。”
黄家娘子早已哭得花容失色,衣衫邋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娇巧的脸上高高仲起了一个巴掌印,嘴角挂了一丝血痕,“我……我不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