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座下纷纷了然。
安美依迪丝,阿斯提阿格斯王的么女,现在是众多皇女中唯一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
如今与吕底亚的战事稍歇,他又要让居鲁士奔赴巴比伦,目的正是不言而喻。
那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女儿嫁出去么?身为米底王的“外公”,还真不是一般急功近利呢。
毫无怨言地领命,离开殿前的时候居鲁士照旧施行了拜礼一周遭的群臣有细声怜悯自己的,居鲁士本人却根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再去一趟巴比伦么?
求之不得呢。
“王真是狠心,简直就是故意的嘛!”一边处理着年轻主人额头的伤处,米丽安这么说道。
居鲁士没有吱声,冲着米丽安露出一抹微笑,看得她越发心疼。虽然自己仅是王子的臣仆,可是不免有将之视作弟弟般宠爱的私心,只是这个“弟弟”太懂事了,也无须自己多费心神。
“又要去巴比伦!到底还要过多久,才能让我们重回波斯呢?”米丽安神情黯然,这般说着的时候,不由得念及故乡的风物,直到头顶上一沉,讶然地抬眼。
但见居鲁士低着头一脸和煦,道:“快了。”
刹那,胸间暖流横溢。
其实就算是王子这般承诺了,她也知道一切并非那么容易。
因为忌惮居鲁士会在波斯行省厉兵秣马,所以国王迟迟不肯放行;而后,又担心因他骁勇善战,会赢得将兵们的尊崇,每每上战场只分派给他少量的亲军……这般,在米底国内,几乎没有居鲁士的立足之处。
米丽安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心中仍很清楚。这两年,频频让王子出使国外也并非因为器重,国王恐怕只是为了试探王子有无二心,若是他胆敢背叛,说不定便会派传令官出使外国,假他人之手击杀王子……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族,却偏偏为了那梦占处处提防……阿斯提阿格斯王疑心病太重了!
“而且,就算再去一次巴比伦的话,也不一定没有收获。”居鲁士的蓝眼睛忽闪了一记,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见面了。”
米丽安不明,疑惑地望向希曼,但见他叹了口气,以一副了然的姿态耸了耸肩,“是说的那个人吧?殿下还真是执着呢……‘神之护佑’伯提沙撒。”
巴比伦冬宫。
拜别之后从早到晚,尼布甲尼撒有一天的时间都没有露脸,直到次日朝会时分,终于捺不住大臣们的追逼,拉撒尼四下打听,才得知他是在朝圣者之家滞留了整宿。
禁宫深处的朝圣者之家,触目一片的犹太人,虽然拉撒尼对他们并无歧视之意,可是眼看着那些被剥夺权势与地位的异族贵胄们,以涣散无神的目光怔怔地凝着自己,还是非常不舒服。
昨天才向王禀报过最近这些虏臣之间有异动,怎么还跑到这种地方?
转念一想,除了“那个人”,恐怕也没有其它让王光顾此地的理由了吧。
果然,才刚这么念道,拉撒尼便遥遥地看到王的亲随正守在伯提沙撒的宅邸前,十几人,个个皆是一脸困顿的表隋,想必是在此等侯己久了。
疾步迎了上去,守卫们发现他,便零落地唤了几声“将军”,没精打采的样子。
“王在里面做什么?朝会都已经过了。”
“陛下他……从昨天中午开始,除了叫人送膳食进入就没有出来过了。我等不敢催促……”
听闻,拉撒尼正欲亲自进入,怎知有人出言阻道:“阁下……还是不要进去吧,王也许不希望被打搅呢。”
这么说的士官一脸暧昧,欲言又止。拉撒尼见状不悦地蹙了蹙眉,不予理睬地扭头径自步入庭内。
重重的帷幕遮盖,密不透风。
拉撒尼站在幕前,聆听,室内并无动静,心中忽然隐隐有些明白。结果刚揭开幕帐的一角,便窥见昏暗室内中,那两人……
旖旎风情,缠绵姿态,一览无遗。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拉撒尼窘迫地急急退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谁?”
低哑的音调,拉撒尼知道那是由自己的主人发出的,可于此时听来,性感慵懒得就像是个陌生人。
“陛下,是我。”刚才那一幕,光用想的都觉得脸红。替王拢上了幕帐,拉撒尼尴尬地回道。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也同三甲尼波一般,成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笨蛋?只不过,没有想到从昨天午后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王就一直是在……呃……一点都不似他的作风呢!
至今陪伴座前十数年,拉撒尼还没有见过王因为宠爱哪个后妃,而耽误了朝会。难道说,伯提沙撒真是如此特别的人物么?这么想到,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了,即便“他”是那么值得重视的话,王也不该如此昭彰。
对于这位新任宰相的格外宠信,殊不知业已招致了朝中多少大臣的不满.更别说沙利薛那家伙了,整天一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样,任何人都瞧得出他是多么妒忌!很危险呢。拉撒尼知道,这一切王都看在眼里,却未曾放在心上……
若不是遭人打搅,也许到了日中时刻自己都不会离开这里。尼布甲尼撒望着怀中犹自昏睡的男子这般遐思着。虽然已经餍足,可是起身的时候,仍旧依依不舍。爬将起来,动作挺大,房廷却浑然不觉——果然睡得深沉。
也难怪,黎明前都没放过他,已经累坏了吧。拿起被衾覆于那裸裎的身体,尼布甲尼撒正准备披衣离开,却发现襟襬被房廷枕在了身下,如果硬扯的话,势必会让他惊醒……
干脆把自己的大围巾衣也一同覆上了他的背脊。小心翼翼。尼布甲尼撒凝视了半刻,方才悄然退离。
混混沌沌,浮浮沉沉。告别梦境,再一次睁开眼时,房廷己经辨识不清自己身处哪里,今昔为何?只记得尼布甲尼撒于自身的索求,热切、暴躁、近乎狂乱的爱抚方式。一开始,疼得呻吟阵阵,怎知到了后来,忽然又遭温柔的对待,原以为早已麻木了的身体,竟如同食髓知味般,变得敏感起来……
一整天的痴缠,是近乎纵欲的邪恶淫行。不堪重负的房廷,意识渐渐消散,在过程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偶尔,在清醒吋拨开帘幕的一角想看看天是不是还亮着,尼布甲尼撒却又从后面吻住耳朵,抱紧腰腹,硬生生将自己拖了回去……
黑白,自此颠倒了。
就好像纠缠了整整一个世纪。
待那狂王离开之后,熏香重被点起。
房廷瞪着穹顶,疲惫得无法动弹,只好任人摆布,直到清洗干净一浑身就像被拆散般酸痛不已。
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洗涤过的躯体之上到处都是由那狂王制造的痕迹,不消去查看,也能感受得到。
接着,看到了狂王留下的衣帛,那用来包覆他的遮物。
攥在手里,全是他的气息。仿佛是稍纵即逝的一丝甜蜜,在贪欢后的日中,心间漫溢。
这教房廷,有一瞬间变得醺醺然。
他仍旧不明白,狂王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时光流向了九月的尾梢。
眼看新月沃地便要迎来衣祭的日子,这时,从西方传来了犹太暂代国主基大利,再度与埃及结盟的消息。
朝会中,议事殿的气氛颇为紧张,而尼布甲尼撒许久未置一词。
“看来仁慈对背叛者是不适用的。”
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座下的迦勒底诸将皆明了,时隔五月的休顿,可能不用多久他们又会登上迦南的征途。
“那么,城中那些拘押的犹太逆徒,又该如何处置呢?”
席间,还有人这么问,尼布甲尼撒想也不想地回道:“交予沙利薛吧。”
“刽子手”尼甲沙利薛,亚述血统的美男子。王都之内,无人不晓他的手段狠戾与毒辣。这般把人交给他处置,傻瓜也明白,无疑就是被处以了极刑。
拉撒尼看到沙利薛领命后颇为得意的表情,不禁寻思:虽然王依循伯提沙撒的恳求,允诺不再滥杀无辜,但……多余的仁慈也是无益的。作为神之子和帝国的统治者,慑服民众,仍需杀鸡儆猴。
“禀陛下,今早从米底来的使者到达王都,正在殿外守候,希望谒见陛下。”
空档里,传令官来报,闻言诸臣间起了一波小骚动。
“米底不是刚同吕底亚休战么?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有何企图?”
“难道是来搬援兵的么?我们可没有人马再拨给米底王了!”
“……”
“让他们进来吧。”没有理会臣子们的私语,上位者沆吟了一下,还是开口召唤了使者。
依循着繁文缛节,跪拜致敬,呈上泥版文书……
第一次进入巴比伦王家的议事殿,居鲁士任人以各色目光打量着自己,从容不迫。间歇中,目光掠过迦勒底的群臣,于近百人中搜索一人……
没有发现那副单薄的身形。是尼布甲尼撒王将他藏起来了么?
这般念道,不由得弯起一抹笑容。
越是这样,越是教人向往。为小亚霸王所珍视的“伯提沙撒”,他的才能,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
是他?米底王的外孙、那个有着波斯血统的少年男子——七月坐庙日,维鲁司神庙前,便是他勾掉了房廷的面巾……
俊美的面孔和一对湛蓝的眼睛教人印象深刻,不过自己对其却无甚好感。
虽然掩饰得很好,可那时而游离的目光,总觉得他此次殿前的谒见像是别有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