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语气中尽是失望之意,慕夫人见了,心口一颤,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等她的长生翻身了,她还要做诰命夫人的呢!
她怎能跟个村妇一样粗鄙呢?
若是她今日这番举止传到那些达官贵人耳里,岂不是丢长生的脸?
慕长生大步走到厨房门口,一手拉着萧轼,一手抱着宝儿,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慕夫人忙追了上去,惊慌失措地问道,“长生,你这是要做甚?”
慕长生停下脚步,但仍不愿回头看她,“既然母亲容不下我妻儿,那我带他们走便是。母亲往后……你一个人自己过吧!”
一听这话,慕夫人顿觉天崩地裂,又觉心如刀绞。
她的长生竟要离她而去,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长生……”慕夫人扯着儿子的衣衫,哀求道,“娘错了,娘再也不骂萧氏,再也不打宝儿了,你不能扔下娘不管啊……”
慕长生摇了摇头,“母亲,这事,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了,可你始终不改……”
慕夫人哭得泪眼婆娑,“我改,我这回一定改……”
可慕长生仍不回头,“那你起誓,以我的前程起誓,若再苛待萧氏和宝儿,我从此穷困潦倒一辈子。”
慕夫人都举起手掌了,可听了这话,又忿忿不平地放了下去。
她的长生,竟为了个贱人,为了个小哑巴,如此逼迫她?
见她没反应,慕长生又拉着萧氏继续往外走去。
慕夫人这才急得举手发誓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苛待萧氏和宝儿了,如违此誓言,我儿慕长生……此生皆穷困潦倒。”
一直冷眼旁观的萧轼此刻也是震惊不已。
在这个以孝治国的时代,慕长生这般对待慕夫人,此举已有大逆不道之嫌了。
而且,为了他和宝儿,慕长生竟拿自身的前程做赌注。
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见母亲真发了誓,慕长生这才松开萧轼,又放下宝儿,然后扶着她朝东屋走去。
他也不愿伤母亲的心,可不出此下策,他家永无宁日。
等安抚好母亲,慕长生又去了厨房,也不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萧轼的手里。
那布包颇有些重量,萧轼差点没拿住。
“这是何物?”摸起来有些像银子。
“我昨晚猎了头豹子……”
“啊?”萧轼心一惊,“你淌那水去的山里?你不要命了?”
慕长生脸色不变,“我从别处绕去的。”
“哦!”萧轼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低头看向那布包,问道,“这是银子?多少?”
可等布包打开,见到那几个大银锭。
又是一愣。
这得有五十两吧!
第四十八章 衣冠冢
慕长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手心里,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竟是先前当掉的打火机!
这人低着头,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打火机。
看了好一会儿,又将打火机塞进萧轼另一只手里,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深沉,“这是你的东西,我……赎回来了。”
萧轼目瞪口呆,问道,“不是……死当吗?”
慕长生又接过他手中的那包银子,将绳子系紧后,才回答道,“加些银子即可。”
“加多少?”
慕长生头也不抬地答道,“三十两。”
三十两?萧轼只觉脑仁有点痛。
当了就当了呗!为何还要多花三十两赎回来?
真败家啊!
那打火机,等他回了现代,要买多少便有多少。
何不把这些银子给他,让他早日去北方,早日回现代?
他正肉痛着,又见慕长生将那包银子往自己怀里塞,便又诧异地问道,“这些银子不是给我的吗?”
若不给他,那刚刚为何又塞到他手里?
慕长生收好银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先收着,等你户籍的事弄好后再给你。”
那就好!萧轼笑道,“户籍好办啊!花些银子办个假的即可。”
昨日被慕长生气糊涂,都忘记问曹老板办假证的路子了。
如今有了银子,找机会再去问问。
他想得倒是美好,可慕长生盯着他的笑颜看了一会儿,脸色又渐渐冷了下来。
“弄虚作假之事,我绝不允许!”
好吧!萧轼叹了一口气,也知这办假证之事确实不稳妥。
那曹老板不一定就知道这方面的路子,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就算知道,也不一定靠谱,别到时候银子花了,还惹上官司。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能否给谁家一些银子,就说我是他家失踪的孩子,如今回来了,去官府那里办个户籍纸?”
他看过的那些穿越文,不都是这样做的?
慕长生仍冷着张脸,“这事……等我父亲下葬后再说吧。”
那好吧!萧轼又叹了一口气,将打火机收好。
这事确实不能一蹴而就。
只能慢慢来。
转天便是风水师定好的下葬吉日,慕长生雇了一大帮子人敲锣打鼓地将慕父抬入山中。
慕夫人、慕长生那两个庶弟及其家眷,一大群人,披麻戴孝,一路哭哭啼啼地跟随。
慕长生兄弟三人更是得三步一跪,五步一拜。
那场面,看得萧轼只觉自己膝盖隐隐作痛。
又暗自庆幸,幸亏不用他这个长媳一路跪拜。
又见慕夫人、二少爷三少爷的家眷哭个不停,只得用袖子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假装在哭。
别人都哭,就他不哭,他怕又生是非。
终于到了山里,棺材放入墓坑中,慕家一大家子都跪倒在地。
萧轼这个媳妇也免不了要跪的。
萧轼自然不愿跪,可慕长生侧着头,直直地看着他,眼中都是哀求之意。
这眼神,看得他心一软,无法,只得勉为其难地跪下。
慕长生何时这般示弱过?
就凭这人为他深夜涉险入山猎豹,他也不能不顾他的哀求。
何况,慕家的人他又不是没跪过。
先前,他病还未好,慕长生还未回来之时,被慕夫人罚跪祠堂是常有的事。
而那祠堂里,就有慕父的牌位。
他这一跪,跪得慕长生侧着头看了他许久,目光颇为柔和又深沉。
可萧轼只低头算着时间,盼着仪式早些结束,他好回家歇着。
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的眼神。
等仪式终于结束,回了慕家,石婆婆已煮好了长寿汤。
帮忙的村民喝过长寿汤后,很快散了。
慕长生的两个庶弟,更是连院门都未进,直接走了。
慕长生也不在意,安顿好母亲后,又拿着个包袱,拉着萧轼和宝儿去了山里。
去了他父亲下葬的坟地。
萧轼很是不解,问道,“为何又来这里?”
慕长生没作回答,只默默地从一棵大树后拿出一把锄头,在他父亲坟旁五六米处挖了起来。
这人力气实在是大,没一会儿便挖出一个大坑。
萧轼盯着那坑看,心里胡乱猜测着。
莫不是慕长生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宝贝?
可未曾想,这人放下锄头,又从树后搬过来一个木盒子。
那木盒子形似棺材,就是尺寸要小上许多。
慕长生打开盒子,又将带来的那个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一件男式长衫,一支笔,一个砚台,一本书,放进盒子里。
又对宝儿说道,“跪下!”
父亲说的话,宝儿自然会听,立马乖乖跪下。
慕长生又在一块木板子上写起字来“慕长生之妻萧氏之墓”。
一直观望着的萧轼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做什么。
慕长生这是给萧氏立衣冠冢?
原来慕长生认为萧氏已死?
这让他心情复杂万分。
他很想对慕长生说,萧氏没死。
可他又无法解释萧氏到底去了哪里。
而且……萧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认真思考起萧氏的下落来。
萧氏……只怕是很难回来了。
她不会游水,只怕还未到他的那个世界就已经淹死了。
又见慕长生将木碑放进盒子,盖上盖,放入坑中,一点点用手将土推回坑中。
萧轼心里难受极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先前从未多想过萧氏是死是生的事,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如今看来,他就是个凶手。
萧氏等了那么多年,慕长生终于回来了,也愿意和她好好过日子了。
可被他一脚踹到那漩涡里。
他虽然是无意的,可确实是凶手。
“对不起!”萧轼用手推着泥往坑里送去,一点点地帮慕长生堆起一个矮矮小小的坟包。
慕长生烧起了纸钱,说道,“是我负了你,那长衫是当年你给我做的,还有那笔那砚台那书,是我当年送给你的。望你来生生在一个好人家里,嫁个好男人。宝儿……我一定好好待他。”
“我也会!”萧轼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宝儿,说道,“大姐,我一定会好好待宝儿的。”
第四十九章 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