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并不大,但慕长生显然听到了,几步追上来,拉着他的胳膊,劝道,“上车吧!这样走下去,天黑都到不了家。”
语气倒是挺好,可手上力道太大,抓得萧轼胳膊一阵阵发痛,痛得他恼羞成怒,忍不住又呛道,“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这话又惹怒了慕长生,才软和了一点的语气又变得强硬,“那里有我,有宝儿,怎么就不是你的家了?”
萧轼一把甩开这人的手,“我又不是萧氏,你和宝儿跟我有何关系?”
“怎会无关?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同吃同睡……”
“谁与你同睡了?”萧轼瞪着慕长生,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可又见这人眼中并无猥亵之意,便稍稍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既然将我当做家人,为何又跑过来坏我的事?”
慕长生收了收脸上的冷色,又放软语气,说道,“我说了,银子我会挣的,你照顾好宝儿就行。”
萧轼十分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立马反驳道,“我不是萧氏,更不是女人,你不要再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
随后又威胁道,“以后,你若是再敢坏我的好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胳膊一撑,气呼呼地上了牛车,又拿出桶里的包袱,一个个地去解那布结。
他肚子饿得实在厉害,得吃些东西垫垫底。
可那结系得实在紧,他弄了许久都未能打开,气得他无名怒火一冲,将布包一扔。
穿越者混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史无前例了,一次两次地,银子都要到手了,却都被慕长生给搅黄了。
没财运就算了,可如今他都快饿死了,却连个布结都打不开。
慕长生捡起布包,几下便解开了结,又抬头看他,放低声音说道,“里面可是酥饼?你先吃些垫垫肚……”
“狗鼻子!”萧轼一把抢回布包,又冷哼一声。
他倒不是怕慕长生抢他的饼吃,他只是怕这人又要他将布包还回去。
好在慕长生并未这么说,而是腿一抬,也上了车,然后勒紧缰绳,驱赶着牛往前走去。
见这人只专心驾车,并无回头攀谈之意,萧轼这才敢打开包袱。
就见里面除了原先的那几样以外,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掂量了一下,好像也是银子。
心下顿时一喜,将两个钱袋里的东西倒到一起,数了数。
拢共有十两多呢!
虽然比不了其他穿越者动辄成千上万的收入,但在这个二两银子就够一个五口之农家过一年的时代,几个菜谱就能卖十两银子……
这曹老板挺大方的啊!
萧轼喜滋滋地收好钱袋,又打开那几包点心,与打着哭嗝的宝儿分着吃。
根本不理坐在前头的慕长生。
回到桃花村时正好天黑,满村子的农舍,只稀稀拉拉几户露出一点点昏黄的灯光。
都不用刻意遮掩,萧轼大大方方地回了慕家,先回东厢房换回女装,又去了厨房做饭。
今日跑了一天,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下午吃的那些点心,早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
等饭做好,一家人围着桌子而坐,慕长生夹的第一筷子鱼竟给了萧轼。
萧轼心中对这人仍然有气,就要夹了那鱼还回去,可一抬头,就见慕长生正看着他。
目光十分温柔。
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温柔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把碗给甩出去了。
温柔得他心口一抖,只觉诧异。
慕长生倒不是第一回 给他夹菜,可何时这般温柔过?
难道真被夺舍了?
可又想到今日俩人之间的争执,他又很快回过神来。
慕长生这是变相地跟他道歉吧?
他正暗自揣测着,慕夫人却不高兴了。
十分地不高兴!
萧氏这个死哑巴,今日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可长生不但不怪她,竟然还给她夹菜?
往日里,这第一筷子菜,长生可都是夹给她这个做娘的。
慕夫人“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对着萧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骂他不孝,骂他懒惰,骂他是狐狸精……
总之,骂的那些话,刻薄得很。
萧轼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人,冷笑一声。
装了这么久的萧氏,他真是忍够了。
慕夫人这个坏女人,今日无论如何得教训教训。
反正他如今已和慕长生说开了,也闹过了,也无所顾忌了。
虽然还不能和慕夫人对骂,但摔碗掀桌子之类的还是可以做的。
他正要砸手里的碗,却不料,慕长生先他一步发火。
就见这人将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脸色一沉,对慕夫人冷声说道,“母亲,母慈子才孝,你说萧氏不孝,那你慈吗?”
慕夫人被他的话堵得心一梗,胸膛剧烈起伏着。
又流着泪,指着慕长生骂道,“果然是娶了媳妇便忘了娘,你如今竟向着她了?”
不仅第一筷子菜夹给了这死哑巴,如今还当着死哑巴的面指责她这个做娘的不是?
慕长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起早贪黑,忙里忙外,而母亲你,只坐在那里指手画脚,怨天尤人。我不向着她,要向着谁?”
说完,取了墙上的弓,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这是怪她吃白饭,无事生非?慕夫人还要训斥慕长生一番,可一见他拿上了弓,顿时急了,忙起身追了上去,拉着他的袖子,惊惧地问道,“长生,你这是去哪儿?”
慕长生停下脚步,但仍不回头,只冷冷地说道,“这家实在是没意思,我还不如去山里待着。母亲何时想清楚了,我便何时回来。”
说完,一把抽出袖子,大跨步出了厨房,往院门走去。
第四十七章 婆媳矛盾
见儿子真的走了,慕夫人哭天抢地地追了出去,“长生,你不能去啊!这大晚上的……多危险啊……”
可慕长生走得极快,一会儿便出了院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儿子如此狠心决绝,慕夫人自然伤心欲绝,扒着门框,哭得惊天动地。
萧轼见了,只觉心中畅快不已。
慕长生今日还不错,知道为他出头了。
可慕夫人才哭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厨房,将怒气全撒萧轼身上,拿起扫帚就要打他。
边打边骂道,“贱人!竟敢挑唆我儿子,我今日就要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萧轼冷笑一声,一把接住那扫帚,用力一推,把慕夫人推得连退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被个晚辈如此对待,慕夫人先是一惊,又很快呼天抢地地嚎道,“杀人了……天打雷劈啊……”
萧轼不愿看她撒泼,冷着脸,一手拿着饭碗,一手抱着宝儿回了东厢房。
随慕夫人怎么哭闹。
若是男人能打女人,他一定要把这慕夫人打成痴呆,看往后能不能消停点?
而宝儿,见萧轼没吃亏,便放下心来,端着饭碗,坐在东厢房的桌子旁,继续乖乖地吃饭。
慕长生说要去山里待着,果然一整晚都没回来。
萧轼也不在意,一觉呼呼睡到日上三竿。
他如今也不用再像小媳妇一样早起做饭给慕夫人吃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索性什么也不管了。
等他睡饱了,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这才伸着懒腰起了床,去厨房做饭。
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又再次惹怒了慕夫人。
她的长生还未回来,不知生死,可萧氏这个贱人,竟然睡得香吃得香,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
果然是个黑心肝的。
可再气又能如何?
萧氏如今根本不怕她了。
而她的长生,也不听她的,只知道维护萧氏那个贱人。
而族里……他们家已脱族,不可能再请族里出面压制萧氏。
而村里……她也想学学那些村妇,将家里的事拿到外面说一说,在舆论上打压萧氏一番。
可她到底还要些脸面,怎可能跟那些无知村妇一样粗鄙愚昧呢?
可不发泄一番,她又实在难受,于是往厨房门口一站,又言语恶毒地骂起了萧轼。
萧轼不能与她对骂,又不能主动打她,只能故技重施,往灶里添湿柴,升起的浓烟把慕夫人一步步逼到了院里。
慕夫人一边咳嗽一边骂,骂着骂着,又觉得她的长生只怕是真不好了,要不然为何到此刻仍未回来?
一想到这个,慕夫人便跟疯了一样,坐在地上哭起来,骂萧轼克夫。
她的哭声终于引来村民围观。
见这些村民对萧轼指指点点,她心中只觉异常畅快,正要再编排萧氏一番,就听一道怒斥声传来。
“吵什么?”
慕长生推开人群,进了院子,脸色阴沉得厉害。
那冷冽的气势,吓得围观的村民忙不迭地溜了。
慕长生转身关上院门,冷眼看着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母亲,心中是既烦躁,又无奈。
见她的长生平安回来,慕夫人立马不哭了,爬了起来,就要拉慕长生的手抱怨萧氏一番。
却不料,慕长生冷着脸,对她说道,“母亲,你不是一向自诩为有身份,有教养之人吗?看看你如今这番做派,跟个粗鄙的村妇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