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面红耳赤的兔子对视片刻,夏礼白挑眉望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接着,一手从她腋下穿过,拿单棍推开洗手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了,我知道你很急,不打扰你。”
莫!名!其!妙!
直到坐上马桶,星琪还是很生气。
气得她连尿意都挥发了,干使劲儿不产出。
“叩叩叩——”夏礼白敲敲卫生间的门,“我不是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小王八有动静了。”
星琪抽出一张厕纸揉成团放进嘴里用力咬,眼前浮现出侦探皓白的腕子,顿了下,随即咬得更加用力。
等她出了洗手间,侦探正好拎着一套深色衣服出暗门,“喏,换了,准备出发。”
星琪没好气地接过来,刻意无视侦探的所有存在痕迹,然而淡淡的柑橘混合薄荷的清香若有似无,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的。
到了侦探身边,甚至还多了分茉莉的气味。
她捏着鼻子手动屏蔽嗅觉,闷声闷气问:“去哪儿?”
“你认为杨红柱有可能被人胁迫,是或不是,去看看吧。”
*
夜黑风高,两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蹲在湿漉漉的草丛里,面朝发白的辽阔江面。
夏礼白摸出手机,在星琪面前晃了晃,“想知道观音像怎么被他们转来转去的吗?”
天这么黑亮什么手机!不怕暴露自己吗?
星琪紧张地伸长脖子回头看,“太招摇了吧。”
“没关系,有雷达侦测,附近两百米内有人出现我会知道的。”夏礼白敲敲右耳上戴的隐藏耳机,“别担心。”
星琪探头看了会儿,这才半信半疑蹲回来看屏幕。
侦探播放的是经过技术处理后的片段。
石桥下面四根柱子歪瓜裂枣,上面大小长短各不一的石板横兼此厚彼薄,端的是凶险待拆。
星琪记得来那天,六个人走在桥上晃晃悠悠,又湿又滑,吴征滑了下,被陈小华一通骂。
“观音像被王老大藏在这里。”夏礼白手指石桥靠山庄这头的桥柱,离河岸约有两米,“柱子中间有条缝,很隐秘。”到吴征的身影挡住杨红柱的前十秒,她提醒了一句,没给星琪圈定具体范围,“注意看河面。”
水面离桥有一人之高,在屏幕中央的上方到左下方划出轻轻浅浅的白线,中间被桥的倒影拦腰截出几毫米的黑线。
星琪不敢眨眼,因此第一时间留意到映在水里的桥冒出芝麻大的小点。
像一只点水即去的蜻蜓,一片落水打转飘零的叶子,或一条跃出水面的小鱼。
只出现了大约十秒,蓦地消失不见。
“这是……”
“看到了?”
星琪指了指画面左下角,圈出黑点出现的范围,“有影子在晃。”
“嗯。”
三言两语的对话,视频进度又走了二十几秒,吴征身后露着杨红柱,后者手持鱼竿大马扎在桥头,稳若磐石。
“就这样?”
“就这样。”
总时长二十秒不到,杨红柱翻身下桥取走观音像,上来还能保持原来的姿势,仿佛“我没动是幡在动”,什么都没发生过,这——
“演技也太实力派了吧!”
“这是他个人的武戏。”夏礼白打开下个视频,“来看对手戏。”
是回来后吴征和陈小华迎面碰撞的那一下。
雨势猛烈,水雾升腾,监控摄录下你来我往的不对付,两人相互顶撞了下肩膀,过后陈小华没回头,吴征原地骂娘。
画面切换到山庄外,陈小华右手从胸前放下来。
“这时候,观音像在陈手里。”
第三段视频星琪之前看过,是陈小华和吴征在餐厅缠斗的画面。
“现在,观音像又还给了吴征。”
那和我们半夜蹲在这地方有什么关系?
星琪抱紧胸。
侦探给她的深色夜行衣不知是何种材质,轻而薄,没穿羽绒服也觉得暖意融融,就是腰部空荡荡的,偶尔漏进来一股冷空气有点不舒服。
从她脸上看出明晃晃的问号,夏礼白问:“想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配合演戏,以及为什么来这里?”
星琪忙不迭点头。
夏礼白思考了半分钟,整理了一份(至少在她看来)简单易懂的答案。
“障眼法。”
首先,这伙人肯定做好把测试放在山庄,是为了引人上钩的准备。因此要有个人来吸引眼光,这个人是陈小华。
他的表演浮夸扎眼,卖力地表现着一个动机不纯的搅屎棍角色。
挤兑走其他面试者(乐乐),人少,较为容易控制局面。
他的不合群也是为了创造一个人下山送东西的机会。
其次,面对多出来的星琪,既要监视她又要将其排除关键场景,吴征平分奖金的说法很诱人。
而在侦探招走星琪,作为监控者的吴征不能堂而皇之跟她们,由独自行动的陈小华跟踪顺理成章。
“两拨人有龃龉,当一方的转移计划碰壁,转手给另一方继续,至少他们觉得不那么明显。
“其实就算跟着他们去钓鱼也没关系,凭杨红柱的身手,只要吴征吸引开你半分钟,足够了。
“杨红柱是大蒙山采药人,这点他应该也跟你提到过。他常年攀援悬崖绝壁,从石缝里摘草药是他的职业技能,只要顺利取走观音像,得手分成要比他采一辈子药赚得更多。
“而且面试那天,是陈小华提示我,杨红柱有点拳脚功夫,可以考虑。
“我派无人机过去,吴征和杨红柱就不能及时把东西送下山,只能换陈小华。
“送观音像下山只有南北两条路,南桥已毁,北面嘛——”
侦探朝辽阔江面抬起下颌,茉莉的气息忽然浓郁。
星琪摸摸鼻子,跟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后崖连江,来艘小船停在崖下,把东西扔下去也行。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结实的包装,能保护观音像一百米高的地方丢下去不受损伤。
不过那是观音菩萨,应该不至于让自己粉身碎骨。
星琪合十作揖,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你以为他们会把观音像扔下去?”侦探语带笑意。
没想到这也能被侦探看穿,星琪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
“当然是让杨红柱送下去,他就是——”话音戛然而止,夏礼白一手捂紧耳朵,示意星琪不要出声,“来了。”
来的是吴征和杨红柱。
经过隐藏的无线适配器作用范围,吴征运动服拉链上的麦克风自动启动。
模糊的话音传进侦探耳机。
“你别急啊。”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下了山,陈哥就帮你在全国最大的报纸上登寻人启事。”
“对,一千万流量的,就是每天至少有一千万人都会看的报纸。”
“放心,你肯定能找到你小宝。”
“你把这东西藏好,别磕着碰着了。”
侦探:“……”
她斜了眼紧张兮兮的星琪,用手肘把她推远些,拉低她的帽子,“藏好,别露头。”
当星琪与夜色融为一体,夏礼白打开手机,飞速敲出一行字——
【兔子已确认,准备开会。】
点击,发送。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是小偷是谁,有一个皮一下的皮对了。
☆、无题
人赃并获,无从抵赖,得知陈小华已离职,根本无法兑现在千万级流量的平台登寻人启事的承诺,杨红柱一溃千里,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一切。
大半辈子泡在巍巍千里大蒙山的采药人,翻山越岭攀援绝壁如履平地,常与毒蛇猛兽为伍,进了城市摸不着东南西北,分不清白天黑夜,走投无路,给陈小华打了个电话,不料却一头栽进了陷阱。
他是八年前认识的陈小华,知道他是记者,知道他发一篇报道——“那人哪,乌央乌央往大蒙山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问了都是看新闻、看帖子来的。”
杨红柱对流量的威力深信不疑,又因寻女心切,一厢情愿地只往好的方面想,抓住了一个庞大数目构成的渺茫希望,到最后撒手也撒得肝肠寸断。
*
屏幕里,陈小华叫嚣着我是来卧底采访的,被杨红柱以诡异刁钻的角度踹了一脚老实了,和吴征一起被押上直升机。
投影机一闪,分开左右双屏,左边是蔫头耷脑的搭戏三人组,右面是呼呼大睡的尚星琪。
单从车内摄像来看,她极不起眼。
蓬乱毛糙的长发遮去一半面孔,另一小半埋在羽绒服的高领和帽子之间,只露着一双闭着的眼睛和一段稍显薄的鼻梁,几缕汗湿的的头发黏在挺翘的鼻头,把这一小块虚虚盖住。
“小夏,兔子真的是她?”首先发话的是万鸿洲,近年来教育培训业冉冉升起的巨星,三江流域首屈一指的青年企业家,常年以良好形象霸占中小学生的辅导教材、家长的电视屏幕——一年能开上百场讲座。
与会中,除了侦探夏礼白,前年才过而立的万鸿洲是最年轻的。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成绩不好又在学校受霸凌的可怜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