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装肃然的侦探就地办了也不错。星琪瞄着身边的人,胡乱地想。
半晌,她回过神,“什么七天?”
“从我告诉大家你‘逃走’,今天是第七天。”
“是哦。”星琪从侦探口袋摸出一颗绿叶糖,“所以我真的骗到‘博士’,让他以为我着急跑路,偷了陈总的东西。”
“骗到了。”侦探扬起嘴角,露出让人心里敲鼓的笑容。
此人脑门有汗,眼睛有电。
星琪心虚地转开目光,思索着要不要拿毛巾给夏小珘擦汗。但她懒得去浴室,干脆用矿泉水浸湿毛巾,顺手贴在自己后颈。
才贴上去被侦探不由分说地拿下,“凉。”
微弱的气流拂过头顶,星琪鼓起脸颊,闷哼哼地说:“我热。”
然后背过手,掩耳盗铃地搓平了手臂上凸起的鸟肌。
真奇怪。
可能是低气压导致心浮气躁,也可能置身山林,自然氛围容易激发原始的未加修饰的本能。
她感觉夏小珘由内而外散发着“准备好还债了吗”的气息——还的自然是她离开羡鱼村前天晚上的债。
但是夏小珘不明确表示,星琪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机会。
如果明确表示了,她也许会什么都不管,干脆先让侦探揭开谜底,赶紧回家。
不行不行,不能自暴自弃。
星琪咬碎糖,看回屏幕。
赵立斌和万鸿洲相对。
前者手里握着空啤酒瓶,后者肯定也拿了什么东西,有一瞬间,星琪看到反光。
这两个人合作吓跑了小侯爷,却亦敌亦友,相互间既有配合,但更多的是无声的对峙。
……
星琪想把湿毛巾拿回来,不可避免碰到侦探手指。
好的,夏小珘又在发动随时随地加热烧死病毒的超能力。
星琪眼睛在毛巾和屏幕之间来又去,心里哀嚎:再这么下去,她还怎么靠自己找出跟侯老头狼狈为奸的“博士”。
倒计时剩下四个半小时。
赵立斌在和万鸿洲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冲着里面喊:“怎么还没好?”
万鸿洲随后上楼,先出门的苏姐问他去哪儿,他回答:洗手间。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
星琪踩着凳子站起来,头顶差二三十公分碰到吊顶,她下意识地弯腰低头,圆凳因此颠动了几下。
侦探瞬时伸手扶在腿侧,眼神不乏警告。
星琪蹲下来,抓住圆凳边缘故意玩起转转乐,“跟具体谁是博士没关系,你也可以不回答。”
“你说。”
“既然有既然有‘处长’这类中间人,博士为什么开拓新渠道?”
“中介收费。”侦探的回答很简单。
“哦……”星琪望着窗外,假装小腿上没贴着侦探发烫的掌心,“我要进去。”
几分钟功夫,黑压压的云层蓄满群山空隙。
“我不是你,我没办法隔着屏幕判断到底谁是博士。我得近距离接触。我得听声音,哦对,还有味道。”
你的声音你的气息是最大的干扰源,让我没办法思考。
星琪绞着手指,搜肠刮肚找更多理由,她觉得侦探让她在这里而不是直接露面自有用意,说服她应该很难。
“我知道为什么不是小侯爷。我以前见过他,那次聚会他去了,我对他没有不良反应。”
“好。”
“博士肯定以为我被侯老头扣下了,如果我出现,他应该会有反应。”星琪口若悬河,“过去二十个小时……不对,将近二十四小时,博士都没有和侯老头通过信息。他不知道侯老头那边的情况,但是他既然为了宝藏来这里,说明他已经利欲熏心,完全不在乎风险,这时候迎头一击……”
“星琪。”侦探打出暂停手势,“我说了好。”
星琪低下头。
侦探示意她先下凳子,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语调,“你快点,回来我们有正事要做。”
她咬重了“做”。
星琪:“……”
不如我们现在就做正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剧情的(挣扎
☆、满载(11)
星琪用一声口哨吸引杨小米的注意。
瓦解桃源世家的那天, 杨小米独自驯服数十条狂奔而来的巨型恶犬, 并非全无代价——女孩少了半只耳朵, 伤处疤痕虬结。侧面看,显得格外冷酷, 毫无人气。
听到口哨,杨小米循声扭头。星琪敏锐地捕捉到不甚明晰的微笑, 带着几分生涩, 稍纵即逝,却是十八、九岁女孩自然的情绪流露。
备忘录有一份关于杨小米的调查报告。
证据表明,她确有故意伤人的记录。
杨小米到了海城, 在郊区生产快捷餐具的工厂打工。同一宿舍共用储物柜的室友拿她的身份证借了网贷,既没有告诉她,也没有按时还款。
过还款期, 网贷公司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给杨小米。她质问室友,后者百般抵赖, 并且言语侮辱, 可想而知的,杨小米动了手。
室友在居中调停的领导面前承认是她借的款,但同时她表示自己无力偿利滚利的高额债务。
杨小米当时和领导说工友必须拿出每个月一部分工资还款, 领导满口答应, 让工友签了承诺书。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领导在她上班时开除了借款的室友。
室友离职,而后不知去向, 债务依旧在杨小米名下。
被催债的杨小米找不到室友,于是去找领导。
再之后,领导半哄半骗把她送进桃源世家。
星琪猜测,侦探找她帮忙虽然明面上没提到报酬,但私下一定帮她解决了债务问题。
经受桃源世家荼毒,杨小米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两人擦肩而过,星琪塞给她一张纸条。
居中一串手写的电话号码,数字字体各有差异,右下角,端端正正写着“潘水同”。
“微信就是手机号,签名有她地址。”
杨小米极快地回过头,一颗雨水打在她额头,神色难掩愕然。
“夏老师在那儿。”星琪笑笑,指明侦探所在的方位,“不过你想现在走也没关系。”
雷鸣阵阵,枝叶随风摇摆,很快遮住了女孩穿林越野的轻快身影。
最终,她会接受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
“怎么这么能唠啊你们,我都快饿死了。”
刚落座,常颖就听到丈夫抱怨。
话虽如此,赵立斌却拣起一块水晶肘片送到她嘴边,“媳妇儿先吃。”
常颖看着丈夫,停顿的时间有点久,赵立斌等不及晃晃筷子以示提醒。她恍然回神,囫囵接下食物,捂脸拍他,“在外面呢,害不害臊。”
“在外面也是我媳妇最大。”赵立斌笑着说,似乎没意识到他的左眼不停地眨,只有左眼,很不自然。
有些人一旦压力过大,会出现类似神经性抽搐的情况。
常颖以前没见过丈夫这样。
赵立斌有事情瞒她。
常颖端起他面前的杯子,抿了口尝出是白酒,扬手泼向窗外,给他换上纯净水。
和赵立斌结婚快十五年,直到昨天半夜她才见识到丈夫的另一面。
到底是多惧怕被人当成“博士”,连跟孩子视频都能把这一米八几的汉子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他气急败坏抢走手机的样子真像当场被抓的小偷。
也许是狗急跳墙。
常颖经常看侦探的视频,记得她有个“一周”理论——侦探总是向委托人承诺一周之内完成约定事宜,而她本人确有种令人信服的魅力。因此,接近约定期限,与事件相关的人会有积极和消极两种相反的情绪趋向。
一种是因为快要解脱而安心、喜乐;另一种则因行将暴露,表现与平常大相径庭。
根据常颖的统计,正面的例子相当少,通常是后一种。
常颖把一周理论延伸为死线效应。
去年,连续两个季度公司业绩下滑,常颖把绩效管理制度扩大到全公司,给所有员工制定了不同区间的绩效考核标准。
效果总体来说差强人意。
一方面,订单量显著回升;另一方面,前一季度未完成指标进入考核期的技工在第二季度闹起情绪,消极怠工。有个常颖特别尊敬的老工程师甚至工作时间喝酒滋事,并私下向常颖父亲告状。
爸怪常颖拎不清,给技术工种太大压力。
但丈夫安慰她说时代不同了,不逼一把,永远不知道人的潜力。
谁能想到,赵立斌的抗压能力也不过如此。
原来丈夫心里一直压抑着不满,以为亲朋好友看不起他,背地说他凤凰男。
其实大家眼中,赵立斌为人热情、正直,工作认真、努力,对家人无微不至,是公认的模范丈夫。
那些阴暗的想法和揣测到底从何而起,常颖无从得知。
所以说,人都有缺点,她丈夫也不例外。
赵立斌又往碗里拣了些她爱吃的菜。
常颖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丈夫的异常表现当做特殊情况下的过激反应。
屏幕倒计时显示4小时14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