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行玙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谢时玦看着他,并未回答,“需不需要我…”
“不用了!”段行玙感觉嗓子有点痒,他咳了声,“不用。我自己会解决。”
他看向糖炒栗子摊,谢时琛已经在付钱了。
“他买完了。”
“嗯。”谢时玦并没有要过去找谢时琛的打算,“我记得你不爱吃栗子,也不爱吃甜的。”
“!”段行玙这才想起来,叶知秋还在等着他的糖炒栗子呢。
他刚想辞别,身后就传来了叶知秋的声音。
“老段!你怎么在这站着呀!”叶知秋带着风跑了过来,抓着段行玙的手才堪堪停下来,“我跟你说……”
看清了段行玙面前站着的人,叶知秋的头脑即刻当机,说…说什么来着?
她看着谢时玦,谢时玦也看着她,确切来说,是看着她挽着段行玙的手。
她不自觉地放下了手,瞪着眼睛看着身姿挺拔的人,直到段行玙把炒栗子塞进她手里。
谢时玦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上扬,他看着段行玙,一字一句,“段行玙,你是故意的吗?”
用他的银子,哄别的姑娘开心?
叶知秋听不懂,却能够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妙。
谢时琛也已经赶了过来,他紧张地看着谢时玦,“九…九哥。”
嘴角的弧度凝固,“段行玙,银子,明天还我。”
“啊?”谢时琛一脸懵逼,叶知秋也听不懂。
谢时玦咬牙切齿,“你亲自送到府上。一天不还,利息翻倍。”
*
致知堂内焚着暖香,段行玙杵着胳膊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凉风拂过脸颊,他睁开了眼睛,只瞥见一片靛色的衣角。
他听到身后有人落座。
邱宏铮率先凑了过来,嘘寒问暖了一阵。段行玙听着人声,没了倦意。
邱宏铮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段行玙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转身放到他桌上,“还你,两清了。”
两清?痴心妄想。
谢时玦手里还抱着汤婆子,“我让你送到我府上。”
“……”段行玙压低了声音,“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
段行玙看到旁边的蔡羽钧见鬼一般地看了过来,他只好收回银子,“行。把汤婆子还我,这汤婆子比糖炒栗子贵。”
谁还没有点脾气了。
谢时玦把汤婆子藏进袍子里,“想要自己来拿。”
“那你想要银子也自己来拿吗?”
谢时玦看着他,认真道,“你要我亲自去侯府拜访也可以…”
“停!我没有这样说。”
段行玙无奈,心里暗叹这人怎么这么幼稚。他转了过去。
身后又传来声音,“不拿就是给我了。”
段行玙没理他。
没逗到人,谢时玦的脸在他转过去的一瞬就沉了下去。
今日有骑马课,段行玙吃了午膳就往马场去。皓羽和惊鸿都没在,邱宏铮帮他选了一匹马。
他牵着黑色的马,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学子们都两两练习起了考试的项目。谢时玦也过来了,不一样的是他身后没有跟着惊鸿,也没有牵着皓羽来交给段行玙。
一见到他,段行玙转身牵着马就走。
“你跑什么?”他跟了上来,亦步亦趋。
隔了一会儿,他说—
“段行玙,我不喜欢你躲着我。”
他跟着一言不发的段行玙,轻声道,“求你。”
段行玙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他受不住。
他也想求谢时玦,“谢时玦,求你别再来招惹我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一闭上眼睛都是小时候的他泪眼汪汪的样子。
可是长大了的谢时玦不会哭。
段行玙突然想,原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是真的,以前只要一看到小包子红了眼眶或者抿起了嘴巴,他就会心软。
就像现在,他无助地恳求,就让人狠不下心。
段行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玙儿…”他的嗓音黏黏糯糯的,“不要躲着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你想怎么样都行,就像以前一样也行…”
“玙儿,我后悔了。你就当我没有说过那些话好不好?”
“你把我当朋友也好,当兄弟也好,只要…只要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以前…是多久的以前…如果可以,他更想回到小时候,可以无忧无虑地牵着手的时候。
谢时玦知道自己不会甘心的,他就是那样贪心的人,容易得寸进尺。
也就是这样的他,能够轻易抓住段行玙的软肋。
段行玙无奈,正要说话,一直牵着的马突然奔跑了起来,他抓不住缰绳,绳子摩擦着他的手掌,留下一道口子。
“嘶——”
“玙儿…”谢时玦牵起他的手仔细查看。
谢时玦的手还是那么凉。段行玙记得,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他摔了下去,那个时候谢时玦的手指是有温度的。
学里的饲养员已经牵着那匹马回来了,“段二公子,你的手受伤了吗?”
谢时玦的脸阴沉得像山雨欲来的天空,“去处理伤口。”
段行玙想把手抽回来,“不用了,就一点小伤。”
谢时玦却不松手,“学里有大夫。”
段行玙还想拒绝,却听到他叹了口气,“听话,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一百收啦!开心得转圈圈hhh~
☆、顺从内心
手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捏了捏,谢时玦的动作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又那么坚定。
学里的大夫是从太医院出来的,伤口也不深,处理起来倒也不难,但也禁不住某人过分的担忧。
段行玙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旁边站着的谢时玦脸更黑了,但因着这大夫年纪大了点,谢时玦开口的语气还算和善,“轻点。”
李大夫看了他一眼,“只是皮外伤,无须过分担心。”
谢时玦似乎有些不满,但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伤口其实有点疼,但段行玙尽量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只在某种黑漆漆的液体倒在裂开的伤口上时,他缩了下手指。
“疼不疼啊?”谢时玦这会儿的眉毛拧得比段行玙本人还紧。
终于上完了药,谢时玦小心地捧着他的手,缠着大夫多问了几句话,出门后又重复着大夫说过的注意事项。
段行玙有点想打断他,又有点想继续听他说下去。
于是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絮絮叨叨。
那天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奇妙的平衡点上,谢时玦偶尔会从后面戳他的肩膀跟他借毛笔,偶尔会借了他的策论来讨论一番,但两人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也再没有人在他的身旁坐下,为他剥一碗虾。
确实是回到以前了,但也总隔着些什么。
段行玙心里不上不下的,也不知怎的,总觉得不怎么舒服,只不过策论的事终于有进展了,他一时也顾不上多想。
掌正突然亲自传他到清平阁,问他关于策论的若干细节。
段行玙虽然不知道掌正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他也不含糊,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也说了先前没有声张是因着没有证据。
不料掌正对比了段行钦提交的策论和段行玙这段日子以来的策论,发现文章行文相似,就连避讳也一致。
段行玙的文章是很典型的议论文三段式,总体是总—分—总的结构。
而避讳则是段行玙为避外祖父的名讳,都会以“市”代“城”,因此行文中免不了出现一些和实际地名对不上的称呼。
段行玙的避讳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而段行钦自然是不避讳“城”字的。这对段行玙来说已成习惯,他也未想到这一层,也惊讶于夫子们竟然能发现。
只不过单从避讳也无法断定,后又听说有九皇子力证,声称早就看过段行玙这篇文章,如此才还了他一个公道。
侯府的夜向来寂静,今夜多了一番人声,可气氛却无端令人窒息。
段行钦跪着,大夫人正在段侯身旁哭哭啼啼的。
段行玙站在秦氏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老爷,钦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还请老爷明察,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大夫人丝毫不顾形象,抱着段侯的大腿不住哭嚎着。
秦氏平日里虽不愿与他人起纷争,如今也是气得不轻,“不知姐姐口中的'小人'是指谁?”
“你……”大夫人指着秦云婉,“谁不知道行玙自幼愚笨,根本不爱读书,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策论?分明是嫉妒我们钦儿,蓄意诬陷。”
她口不择言,“仗着与那九皇子不齿的关系…”
段行玙瞳孔一缩。
秦云婉紧紧抓着段行玙的手。
“住口!”段侯厉声打断,“简直胡言乱语!”
大夫人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还说不得了?人人都道那九皇子冷面得很,怎么就独独对他一人这般好?九皇子在咱们侯府住了几次,哪一次不是与他宿在一屋?”